“真是谢过燕王殿下了。”江家人见事情圆满解决,赶紧过来拜谢燕王。
“不谢不谢,不过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今晚的宴会,能不能也安排一下这些人?”李敜指着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戏班众人问江凤蠡,却看都不看江上游一眼。
他见刚刚江上游分明也想用戏班之人的性命了结此事,对他印象非常糟糕,倒是那位江大少爷还有些挺身而出的勇气。
“这是必然。”江凤蠡此时不顾父亲有些厌恶的神情,自己做主又安排了几席让下人好好招待戏班。本想说让他们即兴表演表演,可见这一个个都被吓得手软脚软的样子,只得作罢。
这时,戏班一干人等突然冲到李敜面前跪下:“殿下,您在县衙和这里两次出手相救,我们实在……实在无以为报啊!”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李敜的笑容有些尴尬,这些人竟当着江凤蠡的面将他曾在衙门出手救人的事抖了出来,在看看一旁的澋儿妹妹,疑惑之情分明已油然而起。
“还以为刚刚有人挺身而出那么仗义呢,原来只是补锅啊。”高澋一会便想明白这个事情表兄绝对早已参合不少,小声在他耳边说到。
“嘘……小心被姓江的听到。”李敜还记得上回江凤蠡的杀人眼神是多么凌厉,此时他的神色中已经开始带着狐疑。
“殿下,您既大驾光临,还请入座主席。”江上游恭敬地说到,虽说明显感觉到燕王看不上自己,但作为江家的大长辈,必须担负起招待王爷的责任。
“不必,我还是与这位几位漂亮的姐姐坐一起好。”这显然是李敜的推脱之语,却还是把旁边的高澋气得火冒三丈,一定是幽州气候太干燥了。
江氏父子自是识相,知道王爷不想张扬今日之事,多客套了几句又去准备筵席了。
李敜便江湖三大门派年轻一辈同坐一边,刚一坐下就见洛玉与沈星移都心怀不轨地看着自己。洛玉这副模样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小师妹一路上整天心心念念的人,沈星移则是想起了她那小狼李放,这两兄弟虽说外表几乎没有一点像的地方,但性子似乎都挺执拗,和她与妹妹正好相反。
这时,江凤蠡过来敬酒,顺道多谢星月剑派刚刚出手围护戏班。
“不过,我看这事还有后话。”邵剑萍担忧地说到。
“是啊,也不知道我江家怎么就惹上了那王太监。”江凤蠡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燕王。
李敜故意回避了这个眼神,要被江凤蠡知道自己才是无端让无极门惹上雍王的罪魁祸首岂还得了。
“我看这雍王明里讨不到好处,可能就要在暗里把恶气给出了。”沈星移突然插了句嘴,作为盯着李敜的人物之一,他在幽都做的事她早已一清二楚。
“他不会去聂杀门买凶杀我吧?”江凤蠡闻言,大笑起来,几个江湖第二代也哈哈大笑,拿聂杀门说笑是江湖四大派的习惯,不懂什么梗的李敜等人只能一头问号。
而让他更一头雾水的事情还在后头,原来江泰那老鬼并不出席自己的寿宴——邵剑萍说近十年来江掌门从未出现过。
李敜想这传说中的武林第一大约是死了,无极门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才年年给他摆寿宴营造他们的顶梁只柱还在世的假象。不过这些江湖事他也不爱理,不如李放风趣味盎然地简直想弄个武林盟主来当当。所谓高山仰止,他已见过钟婆婆和钟爷爷这般的高手,其余的不过小人物罢了。
还是抓紧时间与澋儿妹妹谈天说地重要,这时他已经很英明地发现若不是高澋自己要求,那昆仑宫哪敢大过年的把太后的心尖尖抓过来给什么江泰拜寿。
可惜相聚时光终究太短,虽说他们已经若无旁人地讲了一个晚上,李敜仍觉得才说几句筵席便已散去。洛玉见小师妹和未婚夫的哥哥聊得太过忘情,筵席刚散便拉着高澋走了,让李敜好是失落。
“殿下,您这样不好吧……”
高澋刚走,观察了他二人一晚的郭翊就上来细声与燕王说,他辅佐燕王是想此生有所作为,而燕王要是和全天下都知道要做晋王妃高澋不明不白地勾搭上了,一切可就只能是梦幻泡影了。
“你懂什么?要让她从了李放,我们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李敜此时已经半醉,故也不妨与郭翊直说勾引高澋的真正用意。但每每听到别人提起晋王与高澋之事便会心中郁结,这便借着说要解手方便,离了众人,跑到无极门后山独自吹风去了。
李敜旁的武功没有,轻功却是孟君临亲授,还得钟老头指点过几次,算是一流,故一路在无极门内走了很远都无人察觉。走到一片山林之中,却见一名女子似乎在树下赏月。
“该不会是遇上女鬼了吧?”李敜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个后脑勺有点面熟,借着酒胆想去一探究竟,迈着他那没声音的步子上前一拍女子肩膀。
“是你??!!”
郭翊等人寻了半天都不见燕王殿下的踪影方知着急。奈何连同无极门和星月剑派弟子一同在江府内找了几次,也都一无所获。
“不会是雍王突然折回来,对王爷下了什么毒手吧?”郭翊首先想到这个可能,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谋害燕王,又能给无极门整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江氏父子神色沉重,亦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无极门不如梧桐山庄那般防备森严,今夜大摆筵席人多口杂,那燕王又不会武功随便哪个好手将他杀害或掳走都小菜一碟。
“你怎么能让燕王落单呢?!”邵剑萍心中急切,据父亲说陛下对燕王的安危可是十分看中,这就责备起小弟邵剑笙来了。
“是我疏忽了。”邵剑笙亦非常自责,这些日子和燕王殿下是混得太熟了些,已当他是寻常朋友,早忘了保他安危的使命。
“你也别责备他了,我看那燕王的轻功步法,若是有心应该是能摆脱任何人。”沈星移看那奶嫩的邵剑笙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甚是心疼,便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刚刚她便已经注意到燕王的轻功非比寻常,莫非是与那死鸟有什么关联。
邵剑萍本想反驳,却不敢与沈星移争论下去。话说此二人曾有过婚约,后来却不了了之,江湖传言有说是沈大小姐嫌邵大公子不够精壮,亦有说是邵大公子嫌沈大小姐不够矜持。
“诸位,天色已完,不如先到厢房休息,有一进步消息在下必定通报。”
江上游父子面色凝重,似乎是想先安抚一众贵宾然后自行部署些什么。这时,郭翊敏锐地发现一直默默不语的江下飞的神情有些过分得意。
联想江氏父子的异常反应,燕王失踪的事情或许与他们有极大关联。
“高校尉,能否去探探那姓江的……”郭翊指着江下飞想让高澄探探路,才发现方圆十丈之内都没看到高澄踪影,那人似乎扮昆仑宫弟子太入戏,刚刚与他们一道回去了……
郭翊无奈,只得随众人去了厢房,时机尚未成熟,邵剑笙估计不会听他差遣去盯自己的江湖长辈。若是明早还无王爷下落,再想办法说服他去探江府的秘密,现在燕王殿下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敜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正空之中,周围尽是老树枯藤。
目前,他除了疼没有其他太大感觉。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貌似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还是自己酒醉出现了幻象?不过滚下山坡这个场景倒是十分真实。他已经不太记得刚刚是被人踢下来的还是自己受到惊吓不小心踩空滚下来的。
“什么呀,顶得我胸口那么痛。啊啊啊啊啊,流这么多血……我命有没有这么衰啊……”
李敜用自己的血手把顶着他胸口的那个玩意儿拿了出来,这是他今天在市集淘到的宝物——一卷残破竹简。在别人眼里这或许就是破烂而已,但独具慧眼的燕王却认为这么破的竹简还能苟存到现在,实在是身残志坚,故把它买了下来。
“我怎么记得……这竹简上面是没有字的啊……”
借着月光,李敜迷迷糊糊地看着已经摊开在地上的竹简,竟不断冒出字来……那貌似……咦……我的生辰八字?!
“我这是醉得太厉害了吧?!”
他赶紧捧起竹简,要看看上面写了什么:“魔帝托世,生如弃子……”
“这什么?!”李敜心头一惊,“这难道……是说我……”
只见这行字消掉,又现一段:“媾乱合居,身陷囹圄。”
“是说我和那宫女的事情……?!”
竹简又出新的一段:“蛤蟆望凤,痴人说梦。”
“我和澋儿?!!”
“逐草含沙,难返京华。”
李敜看到此处心已经凉了半截,这是说他这辈子只能待在幽州,不可能再会长安了么?
很快,燕王的一生都因那句结局而变得冰凉。
“年未弱冠,魂消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