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夏天不经意间就弥漫在午后的时间里,昨天才脱下秋裤今天就可以穿短裤了,山顶上还看得见白白的雪在阳光下闪亮,在百转千回的盘山公路上,骑行的人散落在各处奋力地与自己的体力对抗,偶尔也有跪拜的人在胸前围着厚厚的橡胶衣一边躲让着车辆一边前进,牦牛已然渡过了最难熬的漫长冬季甩着快活的尾巴在草原上肆意啃食,路边破旧小摊上都是风干牦牛肉的卖点,这样的小摊越来越多,有麻辣味和广味。317公路线这两年越来越拥挤,外来的旅游人群像蚁穴里出来的蚂蚁源源不断地涌来,过境旅游确实带动了餐饮住宿业的飞速发展,到处都是驴友之家和旅店,好一点的酒店也在网上早早预定完。一号机场的开通为中产阶级以上的阶层省去旅途劳顿提供了便利,外来人员多,本地人员除了公差坐飞机自己自费乘机的人还是比较少。
王泽洛一家选择在五一出游到有一百二十公里的有神山寺庙温泉的桑坡乡,到了桑坡乡看见寺庙前面人不少,再上面一点的草原上更是人潮涌动,纷纷骑着马穿梭来往。王泽洛一家在寺庙办的商店里买了哈达、酥油,然后进入寺庙敬神仙,在功德箱里投入零钱,低头触碰神盘腿坐着的膝盖以求得到幸福,张喜梅在每一尊神的面前双手合十闭眼久久默念,丈母娘背着外孙女紧跟其后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女儿的头歪向一边甜甜的酣睡。王泽洛让张喜梅抓紧时间,他想去骑马转一圈。他骑马的感觉还停留在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村子里摩托车和拖拉机完整的代替了马,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马都消失了,为此他每次放学回家看见空荡荡的马厩都有莫名的失落和惆怅,他还记得父亲用粗糙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背安慰过他。现在他看见草原上成群的马立即就想起马背上的奇妙感觉,恨不得马上再次体会,只是要顾着依然成熟的男人的外表,不得不显得慢条斯理沉着稳重。牧人们现在都集中在草原上,有人牵马有人收钱忙得不可开交,本地人骑马转三百米的距离收五十元,外地旅游的骑马同样的距离收一百元。王泽洛征询了张喜梅和她妈的意见,她俩都不愿意骑马,他就自己骑上了一匹黑黝黝的马,太棒了,就是这种感觉,让人痴迷的宽阔温暖的荡漾!他让牧人把缰绳交给自己,牧人好像不相信他白净的脸,他似乎是夺过缰绳脚一蹬让马奔跑起来,嘴里吹起了欢快的不知名的口哨,马在他的蹬腿鞭策下已经脱离了那条它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路,径直朝着前面飞奔起来,风呼呼地掠过脸庞,让王泽洛的头发飘飞起来,马的鬃毛也飘飞起来,他们的呼吸在飞奔中一同起起落落,前面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视线中没有一个人,只有他和马的粗重的呼吸声,一瞬间,他觉得他和马都在强烈地逃脱身后的世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马的黑色油亮肌肤,温柔含情的眼睛,矫健优美的身姿,随步伐律动的肌肉和骨骼,他俯下身用头轻抚马的鬃毛,有那么一会儿他把马当做世间最美最爱的女人,带着她走向未知的世界,只有他和马懂的世界。当他们都跑累了,他跳下马,待呼吸平静下来,他和马在空旷的草原上就那么近近地对望着,他把从童年起对马的想念传达给了马,马似乎也看懂了他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大大而闪亮的眼睛。王泽洛坐下来,然后又躺下来,手里牵着缰绳,凝望着刺眼的蓝天,脑袋里空空荡荡的,感觉特别惬意。牧人骑着马赶来了,他惊慌失措地表情,看见王泽洛舒服的躺在草地上,有些生气的说,你怎么能这样呢!王泽洛好像顿时醒悟,懒懒的起身歉意地看了看牧人,说,阿加啦,请别生气,不知怎么的就跑这里来了。牧人说,算啦算啦,都是本地人的份上,你跑那么远,就给三百元吧。王泽洛给了钱就跟牧人一起骑着马回来,张喜梅看见他回来,一副担心的表情立即放松下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和马私奔了呢,王泽洛的脸瞬间烫烫的发烧,竟有些支支吾吾,尴尬的说,你自己要不要也骑一下马,很舒服的。张喜梅说,不了,我不喜欢骑马,小时候骑久了大腿内侧都脱皮了呢,很痛的。王泽洛呵呵笑了,大家都笑起来,女儿也咯咯地笑着,看见马的她非常兴奋,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王泽洛抱着她让她坐在马背上,让小手抚摸鬃毛,女儿愈加欢快的笑着。
回来后,大家都累了,早早地上床睡了。王泽洛的床前又坐着那个面目模糊的高高大大的穿着一身白衣的人,他正对着王泽洛,一言也不发,王泽洛有些紧张,想问他有什么事,可是他无法张嘴,想起身也无法动弹,他有些愤怒和急躁,涨红了脸,那个人就那样对着他,他使出一股劲压迫着王泽洛的胸口,让王泽洛越来越无法呼吸,他从心里怒吼,你再不走,我就要起身杀了你!可是他的身体仍然丝毫无法动弹,嘴也是无法出声,再看看床的周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连身边的张喜梅也无影无踪。他很着急,又羞又恼,什么办法也没有,他默默想着这次一定要拿着大刀砍了这个纠缠他很久的白衣人的脑袋,可是被砍了头的白衣人站起身仍然站在眼前不走,王泽洛有些害怕,祈祷三宝降临消除邪魔,可是不奏效,他想这下完了,他在做痛苦的垂死挣扎。突然他被摇醒了,张喜梅担心地说你怎么了,全身是大汗。啊,谢天谢地,这次多亏老婆把自己从恶梦中解救出来。
第二天早早起来,王泽洛想起昨晚的梦还心有余悸,为什么隔不了多久总要做这样的梦,有一次给张喜梅说后,喜梅请了一名喇嘛念了经好了一段时间,怎么又开始没完没了呢。他想自己试试喇嘛的做法,手里抓一把大米,对着大米吹了一口气狠狠地说,去死吧去死吧!然后使劲把大米撒向白衣人经常出现的角落,心里觉得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