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别墅这一场酒直喝得天昏地暗,或许是平常酿造酒喝得多了,都是整碗整碗的喝。这喝起蒸馏后的白酒来也颇显豪气,虽然明知这酒劲极大,但是酒杯还是不小,范惠兰没多久便喝倒了,迷迷糊糊,哭哭啼啼,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消停睡了过去。
没了小师妹在场,魏广便更加豪放,敞开了衣襟,嚷嚷着要拼酒。王宣之好不苦恼,这青瓷酒杯虽说已经小了很多,但是这喝的可是白酒啊,一满杯少说有一两,一杯杯的喝,自己今天就别打算回去了。
王宣之灵机一动,可不能跟他这么傻喝,不如跟他们玩划拳。
“慢着慢着,这么喝有什么意思,咱们玩个新游戏。。。”王宣之便把划拳的规则一一讲给魏、孔二人。
魏广一听划酒拳,登时便来了兴趣,不过这划酒拳规矩颇多,魏广听了个大概,便自己比划,口中念念道:“哥两好啊,三星照啊,四季财啊。。。”
孔文聪明,一听便会,初学咋玩也是觉得颇有意思,便问道这是哪里学来的,闻所未闻。
“厄,这个嘛,我也是偶然在酒楼里从南来北往的商贩哪里听来的。”王宣之只得如此说。
“君平,你脑子好使,你先同子恒比试比试,我是个粗人嘛,先学习一下。”魏广却是不笨,知道贸然就和王宣之比试肯定要吃亏的,便打了旁观学习的念头。
“唔,行吧,那就君平先来,一开始就不要赌酒了,咱们先熟悉下规则。”
孔文点头,最后又想了想规则,便同王宣之划起了酒拳,不过孔文为人文雅,远没有后世那种划拳时喉咙奔天,唾沫星子横飞的场面,王宣之一个人吼得也不够激情,几下子便分出了输赢。
王宣之吼了一声“四季财啊”,手上却是个鸭蛋的手势,孔文一时不查,加上王宣之那个四字又大声,神使鬼差的便伸出了四根手指,这便输了。
“什么,这就输了。”魏广拍着脑门,忽的道:“懂了,我懂了,来来来,我来同你比。”
哥俩好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大顺啊。。。
三人划拳淘汰赛正式开始,一开始尽是王宣之独家赢,慢慢的,魏广学会了技巧,而且这家伙嗓门大,王宣之也不能仰仗技巧取胜了。
这一下午,三人都喝高了,尤其魏广,瘫软在地上,兀自梦里大吼,“来啊,谁怕谁啊,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王宣之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又记起小师妹现在还在魏广家中客房歇息,若是在此过夜,传出去可不好,只得硬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让女婢带路,迷迷糊糊看到范惠兰在床上盖了薄被酣睡,便过去推了推,想要将其弄醒。
“喂,小师妹,醒醒,醒醒,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天都黑了。”
“喂,别睡了,来,起来,快起来。”
王宣之自己也有些神智不清,身手便有些不受控制,原本只是轻轻想要拉她起来,到做起来时,范惠兰睡梦里一反抗,自己的力气便有些大,将范惠兰攥的痛呼一声,却是未醒,扭过头,娇呼道:“别拉我,还要睡觉呢。”
王宣之笨手笨脚折腾半天,也弄不醒范惠兰,只得对边上婢女道:“你去找几个健壮些的仆妇,把这傻女人给我弄马车上去。”
王宣之说完,便摇摇晃晃朝外走去,过门时脚下趔趄,还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王宣之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努力保持清醒,好歹是走出了魏家,阿清已经牵着马车在等了。
王宣之看到马车便想要爬上去好好睡一觉,又忽的记起小师妹,便大着舌头问道,“阿清,你见到小师妹来了么,一会儿先把她送回书院去。”
王宣之嘱咐完,便手脚并用地爬进车里,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是被痛醒的。迷迷糊糊地见到范惠兰泪眼婆娑,两只葱白小手捏着小拳头,霹雳啪啦往自己头上招呼,嘴里哭道:“打死你,负心人,呜呜呜,王冲之,你混蛋,我,我打死你。”
车厢里本就狭小,王宣之使劲躲闪,却又哪里躲得了,脸上依旧挨了数下不轻的粉拳,再后来,范惠兰改拳为抓,十指尖尖,尽往王宣之脸上抓去。
王宣之迷迷糊糊,只得把头埋在身下,范惠兰哭哭啼啼,手上却是一点不轻,王宣之的儒袍被抓破,束好的发冠也被抓掉,疼的王宣之直哼哼,酒也醒了不少。
“妈的,打够了没有,我是王宣之,不是王冲之,你失恋了,要找出气包,拜托也找对人好不好。”
王宣之奋起余力,加上车厢狭小,两个人本就显得有些拥挤,王宣之一挥胳膊,打在范惠兰的肩上,将她打的一仰,倒了下去。
“负心人,跟人拼了。”范惠兰大呼小叫,挥舞着小拳头和小爪子,又要扑过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王宣之翻身扑了过去,狠狠将小师妹范惠兰压在身下,双手制住范惠兰的小手,自己颇为不雅的“骑”在她身上。
“别闹了,看清楚,我是王宣之。”王宣之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范惠兰顿时便鼻子一抽,又是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王宣之见她似乎清醒了一些,才摇晃着一屁股坐到车厢一边去,大口喘着气。
两人便一个嘤嘤哭泣,一个沉默不语,直到马车缓缓停下,阿清在车厢外道:“小郎君,书院到了。”
王宣之不及答应一声,范惠兰便是霍的坐起,一把掀开帘子,脚下却是不稳,一只脚才落地,另一只脚却在车辕上一绊,整个身子又摔在了书院前的草地上。
一旁阿清伸出手想去付,却又觉得不妥,便眼看着醉醺醺,眼带泪花的范惠兰摔了下去。
幸好是草地,想来是不疼的。范惠兰迅速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书院跑去,一边跑着,一边使劲的擦着泪水。
王宣之才不去管这些,此时头疼欲裂,嚷嚷道:“快点回家吧,我现在只想躺下睡觉。”
王宣之到金庭的时候,已经是酒意最浓的时候,勉强支撑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在床上躺着,天旋地转的时候,便来了家仆将自己从床上架了起来。
王宣之此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也是醉的太过厉害了,干脆瘫着身子,让人架着走。身旁则柔柔弱弱地跟着惶恐的小侍女秀珠。
恍惚间听到声音,“禀各位老爷,宣之小郎君带到。”
然后便听到斥骂声,叹息声,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再然后便听到“畜生”二字,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两记耳光。
范宁见到王宣之被仆人架进屋中,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上的酒气隔着很远便可闻到,登时心里一沉,再然后心中便有一团火嘭地炸开,也不管身在何地,周围都是什么人。
带着作为父亲的滔天怒火,走到王宣之身前,扬手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不待这个披头散发的纨绔学生说话,范宁一把攥住其领子,“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说话,你若是敢动我女儿,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王宣之此时只想找个地方睡觉,挨了范宁两记耳光也不知道痛,痴痴呆呆,留着口水便往范宁身上靠去。
旁人看来,便似王宣之有意为之,似乎是在耍泼一般。
“畜生,你说话啊,我女儿呢,你还我女儿。”范宁攥住王宣之的衣领,拼命想要摇醒这个醉鬼。
猛烈的摇晃让王宣之更觉天旋地转,手上猛地一推,将范宁推了出去。
“你干嘛,你是谁啊,我干嘛还你女儿,哦不,你女儿又是谁,干嘛要我还你。”王宣之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楚面目,说话声因为醉酒的关系显得甚是张扬。
王冲之这时上去想要去拉住从弟,嘴里说:“子恒,你醉了,你中午休学后不是带了小师妹出去么?你快点说出来吧,老师都已经急的不行了。”
王冲之假意过去搀扶,王宣之只是稍一摆手,王冲之便摔了出去,自己还使了几分力道,让自己摔得更加重些。
“哼哼,王宣之啊王宣之,你今日不但拐带小师妹,还弄得衣衫不整,醉酒撒泼,任谁都会联想到你对小师妹做了些什么,而且现在老师就在这里,郗恢,干珍也在场,今日你想不身败名裂也难了。”
王冲之虽然脸上装做吃痛,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巴不得叔伯长辈们快点惩治这个从弟。
王冲之对从弟的恨意由来已久。两人从小在金庭长大,或许是王宣之比自己小,但凡有好事情,自己总是轮不到,长辈们都是先想着给王宣之而不是自己。谢氏的联姻也是如此,最后还不是指给了各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的王宣之。
王冲之想不明白,自己从小处处比从弟要强,但是为什么有好事的时候总是轮不到自己呢。王冲之恨啊,想到今日将看到自己这个从弟即将身败名裂,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恨意一朝释放,那种快感,让他感到十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