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千年以降,从未出过本王这般人物。”这是何等的凌云豪气,尽管言蓝紫自诩阅人无数,一时间也被这份豪情所感染,哪怕其中多少有些盲目自大的嫌疑。
她终于明白安幕遮口中所谓安敬思对她的责任了。
辅佐高官的幕僚,自然是希望主上能够位极人臣,辅佐大宝未觉期间的皇子,除了做那一步登天的从龙之臣,还能有什么别的期望?
如果她真的是安敬思的幕僚,安敬思的确有必要向她阐述无心皇位的事实,不然最终难免分道扬镳。
因为这个幕僚的身份已经产生了太多不必要的误解了。如果这种误解仅仅是无害的,她还可以不介意,但是事情已经并非如此了。
可恨的安敬思,为什么愚蠢到非要让她扮演什么狗屁幕僚。她对大齐的朝局行事一无所知,自然不会知晓其中厉害,但是他竟然没有好好思量。
她已经深陷在夺嫡的泥潭之中了,偏偏还难以脱离。
哪怕不谈道义,只顾自己的性命,她也暂时无法离开安敬思了。无论是通过找到应如泽获得应如是的解药,还是按照安幕遮的方法,她都已经得罪了那个幕后黑手,对于这种“戏耍”,骄傲的龙子们的自尊,可不是能够白白践踏的。
在安幕遮提出厉胜男之后,安敬思已经明显开始动摇了,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无言以对,就是最好的证明。
按照常理,皇位争夺中的全身而退,并非没有可能,关键只是在于到底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而安敬思能被誉为战神,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不愿争夺皇位的国之梁柱,其存在还是有价值的。所以她对安幕遮初时的紧逼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当安幕遮道出了皇室上一代的血腥与卑鄙之后,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安敬思,愚蠢至极。
人的一生,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外因所影响,而影响最深的通常都是父母“言传身教”之下的潜移默化。
李世民敢造他父亲的反,他的儿子就敢造他的反,而且“乐此不疲”。
大齐天子当年的作为,让他的儿子们丧失了一切婉转的余地,哪怕退出争夺的投靠与辅佐都成了妄想。
“他竟然还敢心存侥幸?真是天真到无知。”
言蓝紫对着眼神示意与她的安幕遮点了点头,开口道:“代王既然自身不愿意夺嫡,那么谁都不能勉强于代王。我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代王先为我解惑。其实代王自己也清楚,在让所有人都相信代王的确无心皇位之前,代王还有相当长一条路要走。到了最后,无论今天是谁污蔑代王,总归要见分晓的,早点知道,迟点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本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那么本王为什么又要知道?与其在过程中让他们坚定本王其实另有所图的信念,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来的安稳。”
“原来如此,其实在我看来,代王这种“王位,本王不想要,也不想跟你们抢,信不信随你们,你们要试探?可以,随便试探,但是你们若是做过头碰触本王的底线,本王要了你的命。”的应对真的是霸道到可笑。明知道最终都会被碰触底线,却让事情朝这方面发展。”
“这的确霸道,但是并不可笑,只有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底线,才是他们愿意相信的。这一过程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他们愿意相信?为什么是要他们愿意相信?”
言蓝紫走到窗前,微笑着推开窗户,让阳光洒落在房间之内,伸手指向初升的朝阳:“这朝阳,我不想要,这天空,我不想要,那隐藏中的月,我不想要,那未现的星,我不想要。”
“齐王觉得我好笑吗?”
安幕遮微微思考了一下后道:“的确是很好笑。”
“如何好笑?”
“日月星辰又不是先生的,何来不想要之说。”
言蓝紫顿时笑逐颜开,人生中能有一个知己,的确美妙。
“皇位并不是代王的,代王有何资格说自己不想要,难道什么时候陛下已经传位于你了,还是代王觉得只要你愿意争,这皇位就非你莫属?”
“。。。。。。”
“无论代王为何无心夺嫡,但是代王既然决意如此,我自当帮代王证明心意。代王若真想让他们相信代王无心皇位,根本无须如此,委曲求全不说,还要将希望寄托于他们的心情,这种被动,若不是实在无奈,想必代王也不会选择如此。”
“先生说的没错,本王多少有点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代王已经明白了吗?不错,他们能否相信代王,的确是取决于代王的行动,但是这种行动也可以是与代王之前完全相反的。当一件东西已经在你手中之时,你若不要丢弃,那才是真的不想要,不容质疑的不想要。代王已经成为九五之尊的不想要,比之之前的法子,无疑更有效,也更利于代王自身。”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本王做出夺嫡的姿态,那么他们的反扑必定比之前更猛烈。”
“代王不是有着即便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都有保护所在意之人的安全的自信吗?既然如此,他们反扑不反扑又如何?代王连暗地里的阴谋诡计都不怕,难道还怕正面对抗不成?”
“本王是不怕,但是皇位传承,事关国祚,先生的方法未免有些儿戏了。”
“在我看来,代王的心存侥幸,也是一种对身边之人不负责的儿戏。况且我的法子并不儿戏,史皆有之,尧舜禹两代禅让,汉皇太子孺子婴禅让新朝王莽,汉献帝刘协禅让魏文帝,魏元帝曹奂禅让晋武帝司马炎,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们与本王现时的情况并不一致,怎可相提并论,本王若是争夺皇位,必然交朋结党,到时候本王一走了之,追随本王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我从来没有说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所说的只是一个可能,一种思路,代王不做刘协,难道就不可以当曹孟德?代王总不会以为我的法子还不如你的吧?”
安敬思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先生的法子的确比本王的要好,但是本王还需要慎重考虑一番。”
“那是自然。”
安敬思扫了安幕遮一眼道:“应如是的事情,齐王看着办吧.现在,齐王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