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哥哥,为何将那泥娃娃赠予她?”
年年拽着迟归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她暗自计较着,既为自己认错人的事实愧疚,同时又觉得奇怪,当初迟哥哥认认真真捏泥人的样子她看在眼里,迟哥哥从不让她接触那些个泥娃娃,她认定了小呓姐姐就是那个女子才偷偷拿了去想让哥哥开心,不曾想竟是认错了人,简直愚笨。
可迟哥哥竟半分都不生气,见到小呓姐姐的时候分明开心的紧!
迟归看着她小眼睛吃溜溜的转,佯装生气的拍掉她的小手。
“迟哥哥你不要生年年的气,年年的零嘴儿都给你!”
年年在兜里掏啊掏,掏出点早上迟归给做糕点来,小手紧紧的抓着,似舍不得又强忍着握住不放的欲望,塞到迟归手中。
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迟归的脸,不愿错过任何表情。
迟归看着她真挚的表情,手中是那破碎的糕点,忍俊不禁的将糕点塞回去,轻柔的拍拍她欲哭的小脸:
“年年乖,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年年仔仔细细的盯着迟归的双眼,见那双幽深的眼中漾着盈盈的笑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跳起来在迟归脸上轻轻一吻。
迟归捏了捏她的发髻,指着年年的小脑袋,道:
“年年都多大的人了,知不知羞,嗯?”
年年做了个鬼脸,嬉笑着跑出了院子。迟归无奈的摇首,将院内草草收拾了一番,回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上一抹淡青色人影。
呓萝倚靠在古树枝干上晃荡着双腿,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处那对情深的兄妹。
看着迟年木木的出了院子,那人转过身来,就着院子中的小座倒一盏茶,似乎在说些什么,呓萝伸长了脖子都看不清他在碎碎念什么。
“他说树上凉,还是下去说话。”酒秧原本躺在一边,突然抱着她下了树,闷声说道,似乎对被发现很不满意。
呓萝瘪瘪嘴,哼了一声,这人是如何发现她在这么远的地方的?
呓萝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的走进院子,丝毫没有被发现偷窥的羞涩。迟归则是已然倒了两盏茶等候的架势。
酒秧将她放下后便不见踪影,呓萝也不去计较,心知酒秧这是给他们单独谈话的机会,此时大概在哪个角落里蹲着看她呢,想象着酒秧贼溜溜的猫着的样子呓萝唇角不禁漾起了笑意。
呓萝信步走至他跟前,自斟一杯,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迟归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想什么这么开心?”
呓萝摆摆手,呷了一口茶,是她喜欢的花茶。
“你终究是忘了。”
他蹙眉,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手指相握。
呓萝仔细回想这两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病人,对他果真毫无印象,若不是因为年年,她怎会见到他。可如今他所言,倒像是相识已久。
“那年初见,你也是这个年岁。”
呓萝晃荡着手中的茶盏,做深思状,反复思量着他话中之意,听听再说。
这大概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戏码?
“那时的你,真是剽悍的很。”
迟归嘴角噙着笑,倒不像是为悍妇所累的样子,即便知道不是在说自己,呓萝还是不适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脸困惑,颔首示意他继续。
“那天我途径鸡泽,于一店家小住”,他顿了一下,眼神直直瞟过来,呓萝支起头,看回去,
“你见了,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便要嫁。”
呓萝正呷着一口茶,听到这句话微楞,确实剽悍至极,惊讶的手一晃茶水便泼了出来,不少洒在身上。
迟归擦拭了下身上的水渍,将手帕递给她。
“切确的说,是要娶我。”
“爹,我要娶他。”
“我当时方才学成出山,以为这便是世俗的习俗,不觉有何不妥,倒是你爹爹,急红了脸。”
迟归还插着腰,有模有样的学了两下,那个娇嗔的语气让呓萝瑟缩了两下,他如数家珍的说着,呓萝对此毫无印象,到是被他逼真的演说触动,大概是深爱,才那么历历在目。
初春的微风拂过,不知道从哪里飘来阵阵花香。呓萝将茶杯斟满,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我觉得你无半分羞怯的样子倒觉得十分可爱,便答应了等你及笄便迎娶你。“
迟归戳了戳呓萝的脸,突然的亲切让呓萝有些措手不及,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也忘了避让。
“话虽如此,可我当时满腹愿景,一心想着学成报过,大丈夫不能为儿女情长所累,想着大概待你长大些,便会忘了这事,忘了我。”
呓萝凝神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场面,但想象终究是想象。
“七巧那天你赠我的手绢儿我现在还留着呢。”
呓萝嗤笑,这故事多半是他扯来糊弄自己的,着实无趣,天色也不早了,呓萝起身。
“若是当时顺势娶了你......”
看见呓萝起身,他的话戛然而止,竟一把抓住呓萝的手臂,呓萝被他一带,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别走,再,再留一会儿。”
呓萝推开他,且不说自己与他不过初见,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越是如此越是不能久留,如此偏执之人,必然也不讲道理。
呓萝随手折了枝树枝,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
“既然相爱,为何失去?”
迟归看着桌子上扭捏的几个字,整个人好似散架了一般,瘫坐在石凳上,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神色痛苦,
“如今……我却只记得爱她的事,如何失去的她……我却是真真切切的忘了。”
呓萝看着他,与早晨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什么原因,能让相爱的人分开,什么原因能让他忘了如何失去的他。不,她甚至都不信世上真的有那样率真的女子存在。
天色渐暗,呓萝欲走,一件轻裘落至肩上,被人一把抱起。呓萝顺势靠在酒秧肩上,不去看渐渐影在夜色中的那人。
“迟哥哥不哭。”
身后传来年年稚嫩的声音,还好他此生算是有幸,身旁还算有人作伴。
“明日启程,秦。”
酒秧怀抱她的手紧了紧,将她密不透风的裹在披风中,呓萝闷声答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