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娶他!”
谁?呓萝只觉得身子灌铅一般的沉重。耳边是稚嫩的童声,她放眼望去,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呓萝伸手去够,胸前却空空如也。
“荒唐,这位公子,小女年纪小不懂事,哎呀……”
一位老者一手将女儿拎起来,一边对着白衣书生频频道歉。书生干净的脸上漾起一丝笑意,倒是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番。
“待你及笄如何?”
女孩儿挣扎着从她爹爹的手中逃出来,三步并两步上前抱住男子的腰际,
“说好了啊!”
书生似乎没有被这么对待过,微讶后,笑的清澈,拍拍女孩的嫩发,“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呓萝走进了些,想看清女孩的模样,身子却仿佛被吸了进去,怀中抱着的不正是那位白衣书生?可是身体却又是不受自己控制,这像是走进了谁的记忆之中。
书生不过是途径此地,不多久便要离开,得知此事,女孩儿又哭又闹,书生拗不过,便答应她,过完乞巧节再离开。
“咱们羽笙长大后必然出落的很漂亮”一位眉目间依旧可以看出当年风华的妇女为女孩儿缠好发髻,对着镜子中那个皓齿明眸的女孩儿说道。
“娘亲,他会娶我吧?”羽笙久了下自己的小辫儿,抬头对着妇人说道。
“又说什么胡话!”妇人轻拍羽笙的背,另一只手却从背后将一件粉色纱裙取出,递给羽笙。
羽笙打扮的美美的,转了个圈,倒是有些小姐的样子了,全然不似她平日里撒泼的样子。
“记住,笑不露齿,步子小些,哪有公子喜欢疯丫头的,你呀!”羽笙连连应下,步子确实轻快的跑出去了。
“你有没有听啊,慢些慢些,别跑!”
羽笙此刻满脑子的书生,到了约好的地点,书生依旧是一身白衣,正坐在树下翻阅着手中的书卷。羽笙脚步却慢了下来,真正的近了才觉得羞怯,他会喜欢自己的穿着吗?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发髻换了?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留下来?他会不会,会不会娶自己?
羽笙向来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这种羞涩的走不动路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书生似乎发觉了她的存在,抬起头,
“今日倒是像个姑娘。”
羽笙的脸涨的绯红,气鼓鼓的大步上前,将书生手中的书卷扔在一边,道:
“我不管,你说了要娶我的,像不像姑娘你都得娶我!”
他不语,走在她身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一株挂满红绸的树上。
她转过身催促他,最后直接拉着他飞奔,在那树前停留下来。
羽笙左右张望着,却找不到红绸书写愿景,便将娘亲新买的发带解下,偷偷瞧了眼身边之人,思索着如何将发带一分为二,手中的发带就被人扯了去:
“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呓萝一惊,此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头部一阵刺痛,她蹲下身,喘息着几欲倒地,若是梦境为何这般痛苦。她抬头看着仍在树下的两人。
他手却是温柔的穿过她的黑发,挽成一个简单的样式。羽笙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直一般,他指尖触及的地方没有来的一阵滚烫。
呓萝自知身在梦中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羽笙那份欣喜,起身想伸手去够那些鲜活的画面,却是遥不可及,又似乎深陷其中无法醒来。
“明日我便要奔赴圣都,大丈夫总该有有所建树。”
羽笙自然是知道的,她扭过头,笑的灿烂,一如她第一次见他。他轻弹她的额头:
“女子当笑不露齿,哪有你这样的。”
羽笙丝毫不觉害羞,方才的一丝羞怯之情在调笑中散去不少,也不再局促不安。
“哼,我听母亲说,大丈夫都是说一不二的,你方才说你要当大丈夫,可千万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他失笑,佯装思考的样子,道:“咦,我可有说过什么?”
她哪里肯听他说这些,乌溜溜的眼珠子转瞬就湿漉漉的,眼泪欲垂未垂的样子。
突然脸上眼前多了一条与树上一般无二的丝带。他浅笑着看她:“许愿吧。”
羽笙笑的大方,扬笔写下几个大字,也不觉害羞的让书生挂上。顺便偷偷瞄了眼书生的丝带,却见他早已将丝带挂在她瞧不见的地方,正在迎风飘扬。
呓萝看着许愿的两人,这梦境真实的可怕,仿佛这是她亲身经历过一般,眼前的场景如水纹般漾开,羽笙与书生都消失不见,周遭一片黑暗。
“一朝嫁入帝王家,从此良人为路人。羽笙啊,入了那朱门,便别再惦记他了,你及笄也有两年了,他不会来了。”
熟悉的声音,不正是羽笙的娘亲。一如从前的坐在铜镜前的羽笙此时已经褪去了女孩儿的稚嫩脸庞。出落的愈发美丽了。
“是。”
呓萝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温婉的女子,若不是那一声羽笙,她几乎认不出她。精致的妆容,眼里却没了当年的灵动,如今就好像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羽笙及笄那天,一人在门前独坐许久。
爹娘自然知晓她在思念着谁,其实当年十里八村的人都知晓阮家的小姑娘那股泼辣劲,也知晓她小小年纪便劫持了过路的书生。
那天她在门前坐着,便有好事的人将那年他系在树端的绸带取了来。
羽笙看着绸带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只觉得几年的等待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这愿望,他实现了么?
“姑娘,启程了。”
羽笙从回忆中回过神。应了一声,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羽笙入宫后,并没有见到王上。原本此次的美人就是太后自作主张选进宫的,羽笙便被安置在夕宫中不起眼的角落中。
两年来,思念痛苦磨平了她的性子,此刻的她心如止水,看破红尘,与其让她取悦君王,倒不如让她孤独终老来的痛快些。
羽笙将出门时母亲给的一些种子种在园中,无事便在园中细心鼓捣着那些个花花草草,又或是秀秀女红。若是娘亲见了,必然会夸赞她如今是真的有小姐的样子了。
在这里,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长到羽笙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