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街头原本嘈杂无比,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一般,死一样的寂静。
白家门口,三人面面相觑。呓萝张嘴,无言的吐出几个字来。
“这可是你说的。”
呓萝本以为炤正不过一句戏言,想着先应下让他难堪一番,不曾想他竟是一口应下。她求救的看向酒秧,却猛地被按进一个怀抱里。
“既然要提亲,那眼里便只准有我。”
呓萝闷闷的贴在他胸口,听见他砰砰砰砰的心跳声,急促的好似飞奔的马儿,心跳一下一下急促起来,脚下有点发软,脑海中闪过无数看过的医理,心律不齐,该怎么医治?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天在白府门口应下之后,呓萝便跟着炤正进了宫。酒秧被炤正差遣了去,不知在做些什么。
呓萝斜靠在炤正为她做的秋千上晃悠,手中依旧拿着一卷医书,炤正赐予他的贴身丫鬟尧祁与她说了许多最近宫中之事,炤正正在大肆找人治疗她的哑疾,又如他病倒了,又如老秦王整日不管国事……
尧祁是炤正心腹,这些大概都是炤正想让她知道的事,呓萝看着手中的医书,字里行间都是那人的眼眉。她有些烦躁的合上书。
跑进屋内。
当初炤正将她带入宫后,便将这里布置成了当初那个医馆的样子,连药材都一模一样。呓萝寻了些清热解毒的药,换了身轻便的衣物,猫着腰出门了。虽然炤正吩咐了不要随意走动,但是这里距离炤正居所并不远,半盏茶功夫就能到。
身后不远处,一道身影小心翼翼的跟随者。
呓萝小心的避开了周围来来去去的侍女侍卫,转眼便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从门内走出一人来,呓萝一个转身躲到了假山后,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猫着腰闪过去,像屋内探了一眼,发现炤正一人躺在床上,正在沉睡之中。
她悄悄进门,没有带起一点声音。
他走至炤正身边的时候,见他睡得安静,见额头上搭着的手帕已经凉了,便替他换了次水,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定睛一瞧,炤正身上似乎有着细细密密的痕迹,针。看来是很重的病?呓萝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奇怪,分明是康健之像。
为何他在她面前总是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呓萝擦拭他的眼角,被那道浅浅的疤痕吸引,若不仔细看,确实看不真切,指尖不由的抚上,那种陈旧的触感应该是多年前留下的疤痕,但是炤正左右不过十岁,若是几年前,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深切的伤痕。
呓萝正在愣神,突然听到屋内传来轻微的呻吟。呓萝绕过床柱。见床后的柜子有搬动的痕迹,便小心的贴近了些,原来小小的房间中竟是别有洞天。
屋内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衣衫半褪,正依偎在一名男子怀中说着情话。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既然能躲在炤正屋中,必然不是简单的身份。
那男子看上去与酒秧一般年纪,此时背对着呓萝,白皙的肩膀上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呓萝震惊的张大了眼睛,自觉此时应该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脚下却跟生了根一般,血液都在一瞬间充盈到了脸上。
“死样儿,我去看看正儿醒了没。”
里面的人一语道毕,和衣向外走来,呓萝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突然腰间被有力的握住,呓萝回头,炤正脸色铁青的看着室内,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歇,将她一把扔至床下,宽大的帷幔挡住了屋内的一切。
屋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呓萝透过床板细细的缝,看到炤正散乱的黑发,有一丝透过缝隙落到她脸颊上,痒痒的触感。
“水……”
听见炤正虚弱的声音,呓萝的内心深处仿佛被小小的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痛起来,她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母亲,我已无大碍,您先回房休息吧。”
“好……”
好一个母慈子孝。听着女子的脚步声远去,呓萝只觉眼角泪水不可抑制的倾泻下来。
眼前恢复了光明,他被炤正从床板下拎出来,眼睛里的泪水还来不及擦干。
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伸手将呓萝眼角的泪水拭干。道:“我该怎么办?”
呓萝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炤正是真正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目睹了母亲与他人之事,却还要装作无事的人一般与母亲交谈。不能撒泼,不能哭泣,不能任性的想寻常人家的孩子。
呓萝看着他,抿紧了嘴唇,将他拉入怀中,像他抱她那样,将他深拥,她能给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炤正回抱她,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呓萝觉得疼,只是此刻的炤正实在是让人心疼,呓萝拍拍他的背,听他在耳边呢喃:
“阿笙,陪在我身边。”
呓萝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下意识的点头。若是师父能全身而退,陪在他身边也不是不好。炤正对他,亦是极好的,她之于炤正,也有着莫名的情愫。
“我送你回去。”
他放开呓萝,又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笑脸,呓萝低头不去看他,现在他即便这么笑着,依旧觉得笑的悲怆,不去揭穿便好。
自那天之后三天过去了,一切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赵氏跟炤正相处的依旧是母慈子孝,甚至从未发生过口角。呓萝偶尔会给炤正送些药去,不过大多数时候是炤正将那些搜罗来的名贵的药材大把大把的往她这里塞。
日子越来越热,盛夏的日头总是那么毒辣。还好这园中那株树长得十分茂盛,呓萝坐在秋千上晃悠,就见不远处,炤正一身黑衣,斜靠在门前,手中羽扇轻摇,眼神直直的看向这边,却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呓萝想他招手,他才挪动了脚步进来。
“若是我能让你开口说话,你最想说什么?”
他笑眼看着呓萝,呓萝歪头思索了一阵,其实开不开口于她而言并不是很重要了。能看见这个世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歪头看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我替你想好了,开口便提亲如何?”
呓萝身子一摆,险些从秋千上翻滚下来,还好炤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秋千,不过呓萝也因此整个人都在他的笼罩之下,抬头便对上他深邃的双眼。
呓萝心中腹诽,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呓萝正在暗戳戳的腹诽眼前之人,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一块玉佩来,这不正是之前他所赠她那块?只是,好像与之前有些不同,玉佩的中间原本是一条腾飞之龙,如今却变成了一朵半开梨花,梨花的花蕊部分流淌着剔透的红色液体。
好精致的玉佩,呓萝看向炤正,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将玉佩雕琢成这般。他将玉佩系在她颈间,道:
“这本来就是你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唤她阿笙了呢?
“回来吧,阿笙。”
这日夜里,本不多梦的她突然穿梭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