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知道狐狸一族得天地之聪,是容易修仙得道的,也不怎么惊讶。听它声音娇嫩,似乎还是个雌的。我从树上乘一瓣下落的桃花来到地上,她已经化作一个穿红的少女模样,诚邀我进狐狸洞一坐。
狐狸说,姐姐有心思,为什么不喝点酒?一醉之后什么都忘怀了。
怪不得说狐狸精狐狸精,果然狐狸精善解人意啊。我就不该点头同意,以至于竟喝的沉醉。我想或许是那酒可以忘情,也或者是我太善于埋藏情感,竟然不再伤心。
从那之后,转眼又是上千年啊。
翠斜谷的桃花一年一年的开,静明堂一年一年会有粉嫩的师弟师妹们来。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忘怀了****,木木的看着少男少女们相识、相忘。容或有一二封不请自来的爱慕书信,都被我一股脑放在床头,我再也不信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过节的时候,被遍地寻纸糊灯笼的四哥征用了。我或许还可怜别人费了一番心血,上前阻拦时候,四哥居然恬不知耻的说:“反正你放在那里也是便宜了蠹鱼(一种吃纸张的虫儿),留个我也是最后敬了火神,为什么厚蠹鱼而薄火神?倒不如给我算了”一番歪理说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思量怕是这些情书被糊做灯笼挂出去,伤了那寄信人的小小心,又或者是我一直不见回信,让那人当我太过高冷不可近人,从那以后居然连一封爱慕书信也没了。我倒也落得逍遥,每日朝游北海,暮宿苍梧。
师父这时候见我没有一分剩女的觉悟,也不再多说。反正他也是知道的,我一直性格旷达,甚是无儿女情怀,简直是一个不带把的汉子。年纪小的时候,说是女汉子好像还有几分蠢萌的味道,而今年龄大了连那一点点蠢萌好像都快要丢失了。
颜渊是我师父,向来严厉,但不妨碍我偷偷形容下。他这人长相,可以给九分九九,学识也是广博,就错在颓废。男人一旦颓废,便显得无精神,进一步就感觉没本事了。哦,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傅颜渊甚是担心我这老剩女会嫁不出,每每旁敲侧击叫我趁早出手,毕竟近年来男神仙质量日益下滑,简直很难有可以看上眼的了。然而女大不由娘,何况他还只是个师父。对这种情况,我常以“师父你偌大年纪都没娶,为甚我年轻数万岁却要恨嫁?”反驳,颜渊虽然严厉,对我却也是溺爱的紧,每每不以为忤,当然劝嫁的话题也就此打住了。
有时候我就想,我是一个不需要男人的强大存在。
我知道我其实是不甘心。
有的时候,人就像为了赌一口气活着一样,我也有一口气。
三十六师妹娇滴滴的惹人爱,手里捏着一支棉花糖,她从门外一蹦一跳就进来:“大师姐,师父说让你过去噢!”
颜渊每逢重大事情,偏喜欢让这个痴痴傻傻的三十六妹传话。人傻其实也有好处,那就是不会有太多复杂的念头。那年她误服了奇毒天尽花,至今还是个五六岁孩童样子。我看看青云剑,还在床头,摸摸翠羽流星钗,还别在发髻上。
这两样是我行南走北的依仗,一个用来防身,另一个嘛,哈哈......逃。
颜渊神情是我这万年以来见过最严峻的时刻。
“紫薇宫、瑶台宫两古上仙遗迹显现,这里面或许牵扯到了长生的秘密。我要你带一干师妹前往瑶台,我自带一众男弟子去紫薇宫。千秋造化,或许就在此一举”
我对于甚么千秋造化倒也淡然,只是听说天上瑶台是美的没法形容的地方,便心里就乐得去看看瑶池盛景,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我照旧穿件淡蓝的道袍,戴上一顶方巾,扮作一个男子模样。或是因为我胸甚平,也或者是当今男子一个个太过妖媚,我居然看上去俨然一个翩翩公子。纵然是眉目清秀,但是挺起胸脯却也无甚波澜,所以谁也不会想到道袍下边是个不带把的公子。昔年在南诏我也见过什么丰胸奇果来着,但我为人或许是节俭,生怕将来胸大费布料,再或者就是我太懒,居然也没有去弄两枚吃吃。
此时跟我一起去瑶台的总共是九个姊妹。四人扮作男的,另外四个就不必掩饰了,于是成了我一人带着四队青年情侣的模样。
我早先也是路痴的,近来却好,怕是单的久了,居然也可以自己分得清南北。当仁不让的带着这帮小路痴们直奔瑶台,不想在离瑶台一望之地的时候,遇见了几个人。
“哎呀这不是我的云容吗,来,亲亲!”一个美到很娘的男子冷不丁冒了出来,拉着我我说。声音固然好听,可是用词实在让人发麻。我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开始拜在师父门下学道,那时候可小,师父开坛讲道之余,就是跟着三哥五哥他们满山捣乱。那时候大师兄已经出师,另立山头了,我们每每前去大师兄山门里捣乱,欺负那些师侄们。
闯下祸患,大师兄也不能把我们奈何,由此更是无所不为。捣乱的行径也是别出心裁,不是到北海里追鲲鹏的小儿子,再不然就是东去傲来峰偷果子,最大胆时候跑到栖霞山凤凰台下去,被凤凰一口火差点没吓死。
这个雌凤有个爱慕者,但并不是一个凤凰,乃是一只黄鸟。黄鸟显然乐于看戏,化作个英俊的青年,站在梧桐树上对着我们哈哈大笑。
彼时我三哥苦心留了多年的几根胡须被凤凰烧的殆尽,悲痛愤慨至极,虽然我觉得三哥没了胡须,反而更英俊些,但三哥却不以为然。他当然知道这凤凰自己怕是惹不起,但眼前这个无端跳出来嘲笑的小子,恰好可以用来出气。
三哥自恃自己修炼多年,又是名师门下,出手还留了几分情面,不料连一回合都走不到,就被一巴掌拍晕,随手丢了出去挂在一个树枝桠上。这下确实是惹了众怒,当时我们一同去的还有四师兄,九师弟等连上我该有七八个。大家一哄而上,谁料到这青年身手绝伦,片刻之间他们几个就像咸鱼干一样挂做一排挂在树上。末尾看见我一个女弟子,这男青年手下留情,不准备下手。
却不料他这个善意竟然惹来那雌凤的莫名醋意,我只见陡然间红霞漫天,然后就看到我,还有英俊青年已经被和三哥他们一样挂在树上。大家一共是九个人,整齐的挂在一个突兀的粗枝桠上,大风吹来左右摆动,甚是滑稽可笑。
我们神力全部被禁锢,挂在那里无异凡夫俗子。我就挨着黄鸟挂着,他身上不知道熏的什么香料,香的诱人,更诱蜜蜂。不用片刻,他身上已经不下百余蜜蜂。我们那时其实看这位青年是不顺眼的,甚至觉得太娘。
我一直以为颜渊是天下独步古今的美男子,美到了高山仰止的程度,然而这个人竟然快要追上师父了,所以不可忍。况且师父人从来放浪形骸,不做任何修饰,我这些师兄也都是师父的标准传人,此时忽然见到一个全身喷香的人,直接定义为娘。
至于四师兄他们,纯粹是源于极度的妒忌,然后异口同声认为他是个娘炮。黄鸟脸都绿了,不顾满身飞舞的蜜蜂,抗声辩论他不是娘炮这个问题。这厮虽然是娘了点,但是学问也是不错的,竟然以一敌八,大有舌战群儒的风范。
如此过来三天三夜,我们竟然不打不相识,成了患难之交。双方的话题难免会从你是不是娘炮推演到了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等等。听到男青年这么多年悲惨情史,作为我们之中最会撩妹的四哥义正言辞的教育黄鸟。
四哥人长相,远不如他的撩妹技巧来的扎实。近年他竟然成功坑蒙拐骗到西昆仑的一个绝色姑娘,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此时听他传授技巧,几个师兄一齐洗耳恭听,听他一条一条分析,竟然忘了时间。但我本身就是个雌的,也不需要学什么撩妹技巧,可就无聊得很了。
四哥眉飞色舞,传授着他的宝贵经验。我看见那只凤凰其实也躲在不远处的花海里,听。我想,她怕是跟我一样,学习如何识破男人们的那些龌蹉手段吧。黄鸟听的心花怒放,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把满肚子的计策付诸实践。我隐约感觉花丛里树枝断裂的声音,暗暗替他们感到不妙。
果然就在他们得意忘形之际,凤凰来了。她一直没有露真容,此时化作一个火红衣衫的女子,容颜却是美极了。她当然是带着怒的,四哥小声对黄鸟说,快,这就是施展你魅力拿下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