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一年,西历1885年,5月6日。
“要开始了吗?国朝二百来年,汉人、旗人始终纠缠不清,这强国又从何说起,道光后汉臣中兴,曾、左、李、张哪一个不是功名显赫、位居高位?防内甚于防外,各地督抚安插布置,互相掣肘维系平衡,旗人子弟扶不上墙,汉臣又用着不放心,多少年了有多少时都耽误在内耗上!”
“翁大人,您是皇帝的师傅,想坐这汉臣的头把交椅、想让皇帝掌权,那是好说,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操之过急?旗人子弟不顶事儿已经是公开的了,筹练新军原本是个多好的机会,只要能练出旗军(历史上北洋军第一镇就是全是旗人组成,不过那战斗力吗。。。呵呵)这大庆的天下、旗人老小的命数又要延长多少年。可惜了,有这心无这力啊,眼下国朝周边烽烟四起,若是没一支强军镇着,好不知道将来要乱成什么样子。”看着帘子外纷纷嚷嚷的四九城,一落地就有一个格格名分的博尔济吉特.额尔德木图.才恩吉雅,咬着细细的贝齿,脸色苍白。
“小姐,时候不早了,要是再晚回去,夫人可又要操心了。”看着自家小姐魔症一样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在骄子边上的小丫鬟轻言细语的提醒道。
“走吧~”长叹一声放下了轿子的帘子。
作为庄妃的后人,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格格一点也没有浪费祖上传下来聪慧和灵敏的政治嗅觉。权操于圣上,可是这国朝大全,太后老佛爷哪又是这么容易放手的?安南新败,朝野上下盈怨如潮,筹练新军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发。如果只是新军为了江山社稷,老佛爷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反正到最后都要跟一个王爷级别的旗人权贵遥领掌控,饷银卡在手里,新军就烦不了天,在国朝这地界上没有银子什么事都办不了!
请停三海工程介于银两以资新军军费,这根本就是要戳老佛爷的心窝子啊!在家爱上帝师翁同酥跳起来争权,这新军要是能成事倒是怪了。
“大人,刚刚收到九姑娘的消息,今天早上上朝真真正正的唱了一幕好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虽然具体的惩处措施还没下来,但打不着狐狸惹身骚,眼下满朝的文武都跟见鬼了一样躲着练新军的事情。”小六眉开眼笑的凑到了跟前,献宝似得仰着脸、露着六颗小白牙。
这位枪法奇准但情商很低的警卫员经过上一次磨练已经成熟了很多,人前人后都是大人大人的叫着,帽子后面挂着一条假辫子忙前忙后的一点也看不出破绽来。
“估计咱们翁大人这会耳根子已经热的快能烤肉了,清流、帝党一脉老老小小站起来鼓吹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老佛爷雷霆一怒,这一下子就要牵扯到一大片人,估计阿九姑娘也没少在后面埋怨咱们翁大人。这下子好啦,谁都别惦记了,银子是不指望你们了,只要有一个名头,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拉队伍了!”幸灾乐祸中的胡柯,翻了一个白眼悻悻道。
“现在终于没人惦记新军了,一个麻烦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谈判交涉了。小六,通知下去咱们也收拾收拾。梁园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家,是时候去天津了。了解完了这头,赶紧回去,咱们要扩编了。”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些迎来送往的破事和上层政治斗争的陈芝麻烂豆子的纠纷已经快把他折磨疯了。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都瞧瞧咱们在安南用大炮把法国人给打疼了,吃掉了他万把号兵力,反倒是把养人都打的客气起来了!英吉利、美利坚、德意志纷纷表示,静待咱们和法国人的交涉!这国与国之间将就还真就是个利益和实力,,咱大清虽然水师败了,但是陆上却连续几次大胜法军。风闻英吉利的《泰晤士报》更是把谅山一战称之为‘远东的色当战役‘,这国与国之间讲究的还就真是利益和实力。”李鸿章送走最后一位公使,感慨着说道。
“中堂,如今清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咱们耳朵边也少了不少呱噪。眼下老佛爷震怒,这从上往下摘顶戴的摘顶戴、贬官的贬官,现在朝堂诸公任何人闻新军一事都是闻风色变!正好遂了咱们的便利,中堂在帮办对法停战交涉上可以高枕无忧的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朝野上下现在可都还噤若寒蝉呢,只要不伤及国体,尽快签了合约赶紧了事。这都没给中堂和咱们北洋上紧箍咒的意思!”杨士奇拱拱手,讥笑着打趣道。
“莲房说的在理,这会咱们北洋可是占足了天时地利,国内呱噪的耳根子升腾的清流消停了。朝廷上下也没什么苛刻刁难的要求和规章,只求赶紧签了合约停战了事。此番交涉,老夫肩上的担子可真是轻了不少,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打一场翻身仗!”有前面《李福条约》前科在的李鸿章这段时间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如果不是北洋大臣衙门淮军精兵守卫森严,怕是义愤填膺的百姓就真的要泼大粪了。
虽说这辈子混在官场大起大伏,但是这举国百姓口诛笔伐可不是那么好承受。身后还有自己一手燕衔泥一般一点一点拉扯起来的北洋集团,一生的心血都在这上面,李鸿章说一千道一万都不愿意就此倒下。
“嗯,领布政使衔授对法和谈交涉副使、估计最后还有一个练兵帮办委员,乖乖这都红顶戴了啊!”对着剃发易服时期诞生的僵尸装很是厌恶,但是掰着手指头算算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一介布衣白身升到了红顶戴。
这崛起的速度放在清季二百多年还真是异数的存在,回头看看的话还真的挺有成就感来着。加上在清流和民间积攒下来的声望,今后也大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做起事来兴许还能少点阻力。他胡柯现在相当大清的岳武穆,就是不知道会是大清的秦桧和赵构。以后谁想对他老胡下手的话,那国朝奸臣的名头在民间可就是坐实了,天下百姓众口一词的唾骂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孝廉啊,和谈在即,说说看,还有些什么想法没有?”某人在角落里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的得失,笑得跟二百五一样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也感叹够了的李鸿章和颜悦色的再度开口问道。
还真是个宝贝,其他几家列强的态度全都被一语中的,在和英国公使的密谈中还隐约提到了法国国内如今民怨沸腾、新上台的内阁焦头烂额,除了军费开销外那些被俘的法军官兵家属三天两头的闹事,搞的法国征服自己也是一个脑袋顶两个大!
之前死死扣着手里的几千法军官兵战俘借口路途遥远、易生事端死活不肯押运到京城来,转过头来也给李鸿章做工作。之前公里头再三传唤要李鸿章在和谈前先释放波里也等几名法军高级军官以表达诚意,都被李鸿章这条老狐狸在将信将疑下给化解了。如今结合着从英国公使的嘴里捡来的牙慧来看,还真是给即将开始的和谈留下了一个重要的筹码!
对于这个被以外捡回来的宝贝,几次三番的显神威后李鸿章已经不是一般的信任了。
“中堂,千言万语就只有一句话,咱们大清国的利益要最大化!没有了牙齿的老虎那就是病猫,伤不人,只有声色内敛的恐吓。按照之前咱们商量好的章程,停战、解除海上封锁、撤兵为确保,废除之前签订的各项条约为努力争取,至于索要战争赔款吗,那就是放在台面上恶心一下这些洋鬼子得了!咱们急,法国人更急,连买炮弹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还打什么?!几千法军战俘和波里也都在咱们手里,法国人在安南已经被赶下海,就像是洋人的纸牌,咱们手里可尽数是好牌啊!之前的胜胜败败都是不重要的过程,只要结果好,那就什么都值得!就是怕。。。。”说着说着,原本成竹在胸的胡柯声音渐渐弱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但说无妨,咱们北洋关起门来谈事情,怕什么!”李鸿章嘿了一声,笑着鼓励道。
“中堂,孝廉唯一所担心的是法国人在咱们这里碰了钉子然后暗渡成仓绕过咱们直接去和朝廷交涉。眼下法国陆军虽然在安南被赶下海,但法国海军的日本舰队依旧在江浙一带洋面游曳。朝中诸公视听闭塞、眼界狭窄,在家爱上道光年对外的两次大败余威作祟,保不齐咱们背后的朝廷禁不起惊吓,把咱们晾在一边直接接下了法国房买你的政治讹诈!”胡可一脸的便秘,卧槽的,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和谈和谈,这一回北洋和李鸿章都真真实实的攥着主动权和大筹码,但是背后那个鸟朝廷在对外问题上向来是风声鹤唳、动不动就跟惊弓之鸟瞎出昏招。清流正好又借着筹练新军的事情拿裁停三海工程戳了慈禧的心窝,这会正是气头上的时候,估计差不多是闻新军就要发疯的状态。
要是法国人真的绕开北洋和李鸿章还有他这个和谈副使直接跑去恐吓这个老娘们,比起筹练新军的一溜子乱麻包的破事和消耗,还不如直接答应了法国人。反正赔出去的银子不需要她叶赫拉掏腰包,安南这鸟地方地处南疆又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地盘(是也他喵的照割不误!),让出去就让出去吧,反正大清国又不缺这一点。。。。
"卧槽的,怎么把败家的老娘们给忘了,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某人抽风的直接想拿脑袋撞柱子。
万一真的被钻了空子,这之前战场上打的再漂亮那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