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死者的妻子苗潼确认,几名警方大概对死者有了许些了解。
死者叫曾宋东,二十八岁,于二十岁那年搬迁到本市,到目前为止,一直从事着载运货物货车司机这个职业。
今年四月中旬,因为一场车祸,使他在成大医院进行了近两个月的治疗,眼下大腿慢慢恢复如初,所以今晨他像往日一样,为了让大腿康复得更快些,就来医院外的花坛附近散步。
不料在花坛附近其中一张木椅歇息时,被身后榕树上掉落的斧头砸伤,以至不幸身亡。
整件事件的过程正好有几名行人亲眼目睹,所以在这点上,几名警方都没有太多异议,权当一件意外事故处理。
方南看着苗潼双腿跪在泥地,一边紧紧抓着他先生的尸体,一边在不断的啜泣,虽然很不想去打搅她,但是如果想要查清事情具体情况,这一个环节是必不可免的。
“很无奈吧?”陈贺走到方南的身旁,摊开手掌遮掩住嘴巴,压低声音问他。
“什么意思?”方南的目光没有离开苗潼颤抖的身躯。
“家属。”陈贺受到他的影响,也将视线落在苗潼身上,堆出比哭还丑陋的笑容:“看到家属除了哭泣之外,任何事情也帮不上忙,是不是挺可怜?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死者的亲人,却没有过多说话的地位,反之,还要把尸体以及死者平生的事情纷纷透露给我们这种不靠谱的警察。”
“‘不靠谱的警察’指的是你上司吧。”方南用食指和中指摸着鼻梁,这是他思考时特有的习惯。
陈贺耸耸肩膀,没有把话里的含意说破:“对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内看看吗,我现在带你过去。”
“麻烦你了,不过……”方南将目光从苗潼身上移开,停顿两秒,才说:“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需要跟死者的妻子当面谈谈。”
“死者的妻子?”陈贺想象不出方南需要与苗潼讲什么,但他猜想,话题应该是离不开她先生,点点头:“希望能尽快一些。”
“只是几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方南得到陈贺私下的允许后,放慢步伐来到苗潼身后,可惜仍然沉溺在悲伤痛苦当中的苗潼并没有发现他,而是一直将手覆盖在脸颊上,哽咽着。
“苗女士,您好。”方南再三犹豫,终于还是打断苗潼的啜泣声,拍拍她瘦小的肩膀:“我能与你讲两句话吗?”
苗潼缓缓放下双手,回头望向方南,她眼角此时还沾着几颗泪珠,眼皮中化上的浓妆和扑在脸颊的粉底,都有一道泪水的痕迹:“你是?”
“我姓方。”方南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冷淡。
苗潼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试图努力停止哭泣,一边拿女法医递给她的纸巾擦泪,一边微微对方南点头:“方先生。”
“苗女士,恕我冒昧,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方南等到苗潼的情绪有明显的稳定后,张开嘴问。
苗潼一头雾水:“很严重的问题吗?”
“是与你先生有关问题。”方南示意苗潼放松:“不过不需要太紧张,我问的都是些很平常的问题。”
“哦,既然如此……”苗潼犹豫了几秒,垂垂下巴:“请问吧。”
方南绕绕脸颊发问:“好的,请问一下,苗女士,你最后一次与你先生见面是什么时候?”
“与我先生见面?”苗潼的眉毛开始上挑,使光滑的额头多了一条细短的皱纹:“难道你是调查不在场证明吗?可是你们警方不是说这次事件只是一个意外,并不是畜意谋杀案。”
“你误会了。”方南没想到苗潼对‘不在场证明’五个字那么敏感,随后讲道:“这只是我个人想提出的问题,与在不在场证明毫无关系。”
苗潼叹了一口气,目光放在自己的手掌间:“昨天晚上,我与我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昨天晚上。”
“哦……”方南继续问:“那么请你再说详细些,你昨晚是几点钟与你先生见面的?”
苗潼忽然抬起头,凝视着方南,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像在对方南说‘你真的不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别紧张,苗女士。”方南也看出苗潼脸色不悦,低声道:“我的确不是在调查你的在场证明。”
“七点钟左右。”苗潼对方南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说出了实话:“我目前在一家服装店上班,每天准时六点下班,回家后与平常一样,先洗了个澡,接着过来医院探望我先生,记得当时出门前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古钟,已经是六点五十分,来到医院后,应该有七点。”
“好吧,然后呢?”方南紧追不舍问:“然后你与你先生在医院一直聊天吗?聊到你回家为止?”
苗潼摇头:“不完全是,因为我先生的腿已经能下床走路,所以昨晚他说要带我去医院对面的饭馆吃饭,还说医院的食物难吃之类的话题。”
方南再次摸摸鼻梁骨,然后认真问:“苗女士,接下来请容我问几个比较严肃的话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会是什么话题呢?
苗潼暗自打量方南奇怪的举止,郑重点头:“如果我知道,我自然会说。”
方南对苗潼的回答表示满意,沉稳问:“请问,昨天你和你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举动?任何举动都行。”
“奇怪的举动?”苗潼紧蹙眉头:“你怀疑他是自杀?”
方南摇摇头:“你又误会了,具体的事情,以后方便我会告诉你,但目前为止,还恳请你先把这个问题好好想一下。”
“我知道了。”苗潼作出思考的样子,眼珠子时而向上,时而向左,大概滚动了两圈,突然抬眼:“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记得,他最近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举动。”
方南赶紧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平复心绪问:“是什么?”
“头发。”苗潼回答道。
“头发?”
“是的。”苗潼做出了解释:“好像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或者更久一些,虽然我不确定他这个古怪的举动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但我能肯定,绝对是在这十天之内。”
“十天么……”方南开始大幅度揉动鼻梁,继续问:“是你先生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不是!”
相当意外,对于这个问题,苗潼用了十分肯定的语气:“我记得那时候他忽然说自己的头发很长,甚至经常有发丝在眼前晃来晃去,除非是阖上眼皮,否则一天二十四小时之内,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视线都被前面那几根头发遮住了,为此,他说了第二天一定要去剃个光头。”
“原来如此。”方南抬抬下巴:“然后呢?”
“可是偏偏很奇怪不是吗?”苗潼如实作出回应:“因为我先生那时候的头发只到眉头上方,就算再退一步讲,用手掌把头发彻底压下来,也抵不到眉头,更不可能会遮住眼睛,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