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现场离警戒线的位置大约有四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过是半分钟左右的路程。
在陈贺的带领之下,方南绕过医院外提供给病人歇息的凉亭,笔直向前。
凭借肉眼可以清晰的看出,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名警察和两名身穿白色长褂的人,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方此刻正抓绕额头上稀疏的黑发,眉头快皱成八字,其次又把大拇指贴在嘴唇,作出思考的神情。他身旁蹲着那名年纪看上去不到二十五岁的女子则负责检查尸体,做好记录。
三人各自站在一处纷纷围在尸体旁,成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在观察地上尸首的同时,还在低声聊着有关死者的话题。
应该是法医,方南咀嚼炸脆鸡肉饼,看着白大褂的男子和一旁紧蹙眉头的女子,心底微微猜测。
“头儿。”陈贺走到那名摸着胡渣的警察面前,行了一个注目礼。
留着胡渣的警察朝他点点头,没有说‘辛苦了’或是‘事情结束后请你吃饭’之类的慰问话,而是将目光移放到方南的身上,紧绷的脸部多了一丝皱纹,问向陈贺:“他是谁?”
“头儿,他是我朋友。”陈贺挺直身板在作解释:“我觉得这事很蹊跷,于是吩咐他过来帮忙。”
“蹊跷?”胡渣警察缩缩下巴,十分不满意的讲道:“我不是说过,这纯属是一件意外事故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这个……”陈贺露出吃瘪的模样,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就在两人交谈的间隙,方南已经走到胡渣警察的面前,不过他的视线没有放在警察身上,而是注视地上缺了半块脑袋的尸体。
“你好,我姓古,古淳瑞,同时也是陈贺的上司。”出乎意料,胡渣男子竟然率先伸出左手,作出了自我介绍。
方南将夹在手臂的罗盘放在脚边的石砖上,犹豫两秒,才与他握手:“方南。”
“好吧,方先生,既然你是陈贺找来帮手,我猜测,想必你在调查这方面也有许多经验,不过……”古淳瑞不动声色瞟一眼方南脚边的罗盘,问道:“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我是一名教师,高中数学教师。”方南以简便的答案告知古淳瑞。
“仅此而已?”古淳瑞皱皱眉,话里有点嘲讽的意思:“现在连一名教师都敢来插手警方的事情?”
陈贺提醒道:“其实他还是一名风水大师。”
“风水大师?”
不相信封建迷信的古淳瑞露出嘲讽的笑容,随即很快将其遮掩,看向陈贺,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也认为这几起事故,都是因为医院在闹鬼?”
“宁可信其有。”陈贺苦笑:“不可信其无。”
古淳瑞像听到笑话一般,右边的嘴角扬起:“太天真了,身为一个警察,你竟然会相信报纸上那些弄虚作假的胡话?”
“难道不是吗?”陈贺开口:“毕竟已经发生了四起事故,而且四起案件的地点都离医院不过百米,怎么看都很可疑,况且我们还排除他杀的可能。既然不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也不是什么精神患者犯下的连环杀人案,那么这四起案件总该有个合理解释,不对吗?”
“属于科学范畴内的解释才能称之为‘合理’!”古淳瑞翘起下嘴唇,冰冷冷的目光滞留在陈贺身上好几秒:“从古至今,风水与科学丝毫不着边际。”
陈贺再次点燃一根烟,试图驱散胸口的烦躁:“但是有很多事情用科学无法解释。”
“那是因为证据不够充足,再者说,之前那三名死者的死,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与风水毫无瓜葛,包括今天这名死者,也是如此。”古淳瑞尝试着用他那老板的思维方式来说动陈贺。
不料陈贺却没有半点儿听劝的意思:“如果只有一位,当然可以说成意外,但是,如今已经死了四个人。重要的是,这四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死在医院附近,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无聊至极!”语无伦次的古淳瑞只好用四个字打断短暂的谈话,然后面向那名女法医:“尸体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女法医取出衣兜里的湿纸巾,擦拭手套上面尸体的血渍,身躯稍稍弯下,凝视脚边的尸体。
眼前的尸体,躺成一个大字型,从死者粗厚的手臂和魁梧的身材,目前可以断定是一名男子。
致男子于死地的器物正如围观的行人所说一致,是一把木色的野营斧头。
斧头的表面已经破损,和斧柄一样,上面沾满了死者的腥血,至于斧头的主人是谁,以及其他具体详细的问题,还需要等候采集指纹的人员过来调查后才能回复。
剩余的问题,就是死者了。
死者的面容已经无法看清,他的头颅骨因为受到高空掉落的斧头严重创伤,彻底碎裂。大脑的大半部分脑皮层已经完全烂成一滩泥状,暴露在湿润的泥地里。
更可悲的是,死者脸部的上方几乎是一团血肉模糊,已然不能称为五官,只能用‘猩红色的浆糊’来形容。
方南咬着鸡肉饼,面色依然很平静,若无其事的看着地面大量干涸,散发着腥臭味的鲜血,又抬眼看着尸体上的尸斑,心底里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最短有两个小时。
虽然方南没有学过医,可最起码的医学常识他还是熟知的。
“死者的死亡时间最少有两个小时。也正是说,死者出事的时候,应该是在今晨六点到八点之间。”
开口讲话是那名留着丸子头发型的女法医,她将宽松的衣袖捋到胳膊上,用手臂轻轻抹干额头遍布的汗渍,眨着眼皮的同时,她眼皮间又细又长的眼睫毛也随之颤动着,十分好看。
古淳瑞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这点我已经知道,毕竟有目击者看到现场的情况。”
“那么死者的致命伤你也看得出来。”女法医摘下浅蓝色的口罩,食指触碰死者的脸部,又轻轻落在脑浆上,面色很平静:“这个伤口就是被斧头砸落后留下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但更详细的报告,必须要等尸体运回去解剖后才知道。”
陈贺一直很不喜欢腥血,看到女法医平静的将手搭在死者的脸部上,他立马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只好回头把目光落在方南身上:“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吗?”
方南把鸡肉饼最后一小块送入嘴里,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想到医院里面看看。”
“当然没问题。”陈贺此刻巴不得离开现场,虽然这次尸体稍微比第一起和第三起案件的死者要好许多,可是他仍然控制不住想呕吐的冲动。
就在这时,草坪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纷纷回头看去,发现又有一名警察小跑过来,而且恰好是之前那名矮小且又瘦弱的警察。
身子板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警察走到陈贺的左肩膀三十厘米左右,顿住脚步,朝古淳瑞行了礼仪,小声告知:“头儿,死者的家属到了。”
“我知道了。”古淳瑞揉动两眉之间,无由来一股苦闷,摆了摆手:“让他们过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