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里坠落，被风一吹，瞬间就弥漫成了一卷迷蒙，但好在雪势渐小，并不影响出行和送别。
雪府的门前停了两匹整装的骏马，一匹浑身赤红，正是莫陵的爱骑汗血马——小红，另一匹则是黑如墨雪，也是雪府中难得的好马。
黑色骏马背上是一朴素黄衫的清俊少年，一脸素颜面无表情，仿佛天生就是冰人似的，对谁都爱答不理，只静静端坐在马背上，不声不语。
小红马的旁边则是另一个俊美少年，一袭青衫，孑然而立。
雪府一众人等簇拥着雪烨走出了府门，矗立在飞雪中，给自家小公子送别。
少年从雪老爷的手中接过一个黑色的细长袋子，封口被一根麻绳捆住，入手沉淀，他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他的黑剑，也不多言，接在手里便顺势绑在了背上。
雪烨微笑：“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莫陵含笑点头，也翻身上马。
一红一黑的两匹骏马之上，皆是两个一身劲装的美少年，若不是此时沐漓仍是女扮男装，恐怕不少人都在忍不住要赞叹一声，两子，宛如璧人也！
“老大，我会想你的！”小傲含情脉脉的站在雪府门前，带着一众大小乞丐，为莫陵和小木兄弟送行。
“其实我也很想跟着老大一起去的！”小傲拍着胸腹，煞有其事的说道。
莫陵冷笑：“你不是一直都想参军吗？什么时候改志向了要去做江湖侠客？”
小傲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心想给你送别总该是要寒暄一下的吧，干嘛老呛我？
“你要是真的跟我走了，这一大帮子人谁来养活？你还是乖乖待在晋阳吧，等小爷我回来，替你向雪枫大哥求求情，让他推荐你入伍，禁军天军不敢说，一个镇野军团总是可以的。”莫陵伸手拍了拍小傲的脑袋，那大度的模样倒真像是个大哥似的。
听到老大要求大公子雪枫荐其入伍，小傲喜不自胜，心里马上要乐开花似的，没啥功夫理会莫陵拍打他脑袋的事情，等到莫陵的手从他头上拿开，他才故作难堪的抱怨一声：“摸头长不高的，我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人，怎么能是个小矮子呢！”
莫陵自顾自的大声笑着，旋即回身朝着守望在府前的雪家众人一一告别。
雪家门主雪烨自然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他肩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站在府门前，只是微笑望着莫儿，并未上前，雪烨的身边一侧就是官家老丁和雪音姐姐，再然后就是阿福和一些平日里和小公子熟识的下人。
阿福一脸的沉郁，“少爷，以后阿福不跟在你身边伺候，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啊。”
“我只不过是去剑宗修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苦着个脸干嘛？”莫陵没好气的哼哼道。
雪音锐利的目光瞟他一眼。看样子昨夜的怒气还未全消：“你不要总是调戏阿福啦，你这次去武陵要多久？”
“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吧。”莫陵随口答道。
雪音掰着手指数了数，低声呢喃道：“最好一百多天啊，唉，若菡那小丫头指不定怎么想你呢？”
听到音姐姐提及柳若菡，莫陵莫名紧张的侧目看了一眼已经翻身上马的沐漓，只见她神色淡漠，一脸事不关己模样，仿佛昨夜月光下那个柔弱的女孩子不是她一样，而是另一个人似的。
莫陵松了口气，低声对着音姐姐说：“拜托音姐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说完还不等雪音发作，莫陵就连忙跑到了雪烨跟前，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深行一后辈礼，缓缓说道：“伯父，莫儿这就出发了，您可要保重身体。”
雪烨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仍是男儿装的沐漓的身上扫过，轻飘飘的，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我不会逼你，你也长大了，总该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过不管做什么总要量力而为，而且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剑宗学剑，那就总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谈情说爱上，寻齐绝剑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闻言，莫陵愣住了半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伯父也知道了沐漓的真实身份，这件棘手的事三叔也一定找伯父商量过了吧。
念及此处，莫陵温顺的点点头，说：“我答应樾辰的一定会做到。”
雪烨满意的点了点头，扬手说道：“莫儿，此去一路多加小心，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发吧！”
莫陵手里接过阿福递来的汗血马宝小红的缰绳，翻身上马向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双腿用力一振马肚，大喝一声“驾！”随即马蹄声起，两匹骏马几乎同时嘚嘚远去，激起一路雪尘飞舞。
见臭豆腐胯下的汗血宝马跑的飞快，沐漓自然也不甘心落后，用手捋了捋散乱耳畔的几缕发丝，也赶忙策马追了上去。
众人矗立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目送他们离去，各怀鬼胎。
雪音踮着脚看着反方向，弥漫的飞雪中，久久不见有人儿来，也不知让荷香送给若菡的信送到了没有？她不免有些着急，莫陵和沐漓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方，再也看不见，众人便都准备离去了。
人群稀稀拉拉的散了，小傲带着一帮子的小拖油瓶们率先离去，父亲在阿福和丁伯的左右侍候下也返回了府邸，临走时，似乎早已看透了女儿的心事，只嘱咐了一句：“春日燥冷，别在门外待太久。”之后便也回府了。
雪音焦急的跺了跺脚，满地散乱的脚印零落，可长街那头，依然没有车马到来的痕迹，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准备要放弃了，神色不免有些黯淡，可就在她转身回府的刹那。
“雪、雪音姐姐！”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街口处传来，雪音猛地回头，却看见柳若菡一个人正气喘吁吁的朝她跑过来，身上溅满了泥土和雪尘，狼狈不堪的模样，雪音只看了一眼，就急了，连忙赶过去扶住她，心疼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摔倒哪了，疼不疼？”
柳若菡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病态的红晕，糯糯的说：“父亲大人不让我出门，小荷挨了打，我就只好自己偷偷跑来了。”
“唉，可怜的妹妹。”雪音看着她虚弱的脸颊，哀怨叹息了一声，“莫儿他已经出发去武陵了。”
两百多里的距离，对于一个身居深闺的千金小姐来说，那是很遥远的距离，无法逾越的沟壑一般，柳若菡努了努嘴唇，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委屈的模样，让人好心疼。
雪音将她拉在怀里，温柔的安抚：“先随我进府，等雪停了我再送你回家。”
柳若菡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两道马蹄印迹，沉默了许久方才略略点了一下头，她慢慢抬眸朝着莫陵马蹄离去的方向再度望了一眼，然后跟着雪音走进了雪府。
世间最无情的毒，便是执着却无缘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