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王珂儿就是特意来揍他的。
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王珂儿自小习武,功底着实不错,步伐轻盈飘逸,身转腰移之间,一杆白蜡杆长枪使的矫若游龙。林展自学的乱云刀法对付街头泼皮还勉强用用,碰上真正的高手就手忙脚乱应对不暇了,再加上他故意示弱,手中钢刀不成招式的胡乱挥舞,更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破绽。
两人对垒,倒像是成年人在戏耍一个懵懂的稚童。
总算王珂儿明白轻重,知道眼前这人虽然可恶,却是哥哥想要招揽的人物,所以手中长枪都避开了要害,只用枪身往林展身上招呼。那白蜡杆的枪身坚韧、张力十足,拍在身上立时就是一片淤青,一会儿林展身已挨了七八下。
王珂儿见林展咬牙紧忍,一声不吭,倒是十分硬气,心中怒气转淡,却也有点佩服。
其实她昨日听了哥哥的话语,回去后又思量了半晌,倒有七八成相信了林展并非有意轻薄。但一个姑娘家被人平白无故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心下总是不忿。换做平常人家的闺女,或许早就悬梁投河寻死觅活,但清风寨王珂儿王女侠肯定不会这样想。
既然不能杀,总要让你吃一顿苦头……如今看这白面书生虽然刀法糟糕得可笑,倒也不是个没种的软蛋,那本姑娘就手下留情,再揍你十七八下,就放你回去。
王珂儿东想西想,手下不自觉的略缓了缓。这时,一直在抱头挨打的林展又挨了重重一枪身,身体一阵摇晃。但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际,原本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林展,竟然双膝一屈,发力冲了过来,手中刀势也一改刚才的毫无章法,招式颇为凌厉,配合这身法,倒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王珂儿猝不及防,长枪本就不是她趁手的兵刃,近身打斗又远不如单刀灵便,这时枪势已尽,被林展突入身前,再收枪已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手腕一抖,枪尾倏地上挑,直扫林展面门。这一招凤摆尾用的也算精彩,攻敌面门,迫敌不得不回防。高手间切磋武艺哪能被对手打得头破血流毫无脸面?!这一招正是攻敌之必救了。
一瞬间,王珂儿还为自己的应变小小得意了一下。
但是,非常可惜,林展既不是什么要脸面的高手,王珂儿也没见过南阳集市中林展与众泼皮打斗的场面。
“啪!”枪尾结结实实的扫到林展脸上,顿时,两行鼻血如滚滚长河,汹涌而下。
与此同时,闪亮的钢刀也架在了王珂儿白皙的脖颈上。
“这算我胜了吧?”林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含微笑,依稀有几分高人风采,当然前提是如果鼻血没有狂流的话。
“你……你…..你卑鄙!”王珂儿的脸先是一阵苍白,随即涨的通红,一双晨星般的眸子里满是滔天怒火。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林展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我怎么卑鄙了?”
“你明明会用刀,刀法还很好,却装作根本不会!”
“我刀法其实生疏的很,被姑娘枪势压制,更用不出一招半式了,最后一招是侥幸得手,嘿嘿,惭愧惭愧!”
他很有自知之明,凭自己那毫无实战经验只从刀谱中生搬硬套的几招刀法,若是一上来就真刀真枪的和王珂儿对阵,挨得打绝不会比现在少,却会让王珂儿心生警惕,不给他任何奇袭的机会,反倒不如豁出去挨几下,再伺机反攻,如今果然成功了。
“你就是卑鄙!”
“反正我胜了。”全身淤青加两行鼻血,这胜利也来的着实不易。林展也有些郁闷,必须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手了,不能总靠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太依赖运气不说,我身体也扛不住哇!
“……”王珂儿一时语塞,不错,他虽是用了诡计,但的确是胜了。
在山寨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与一般女孩截然不同的性格,虽然脾气火爆、大大咧咧,却是敢作敢当。
“哼!你赢了……”王珂儿贝齿紧咬,“你要我做什么事?”
“这件事,嗯,我不太好说出口啊!”林展用力搓着双手,一脸貌似憨厚的笑容。
看在王珂儿眼里,却像个诡计得逞的奸商。见林展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想起昨晚那气人又羞人的事,王珂儿涨红的脸庞陡然间又毫无血色,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长枪也下意识地举在胸前。
“这淫贼……该不会是真的对本姑娘有非分之想?”
王珂儿又气又恼,直瞪着林展,手中攥紧了枪杆,心想若这你敢说出这龌龊心思,本姑娘也顾不上什么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了,先一枪刺死你再说。
“请珂儿姑娘传授林展武艺!”林展深深一揖。
“啊?!你说什么?!”王珂儿愣住了。
与王珂儿约好,明日一早就在这空地相见后,林展慢悠悠的走回住所。
自己对着图谱瞎练终究不是长远办法,他早就有心找个高手来指点一下。今早和张小鸟在闲聊中说到,除了大当家和二当家彭远山,山寨中身手最好就是王珂儿了。两位当家平时主持山寨事务,自然没有空闲来教他习武,如此看来,王珂儿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她现在心中对自己颇有芥蒂,林展倒不十分在意。相处的久了,自然就没事了。
在房中无所事事的待到下午,又有一名山匪来禀报,大当家请林师爷过去。
林展匆匆赶去,只见房中五位当家都在,正在争吵些什么。
见林展进来,二当家彭远山眉头微微一皱,粗声说道:“此事是咱山寨的大事,林兄弟初来乍到,好多事情还理不明白,这一遭就不麻烦林兄弟了。”
让这么个白脸书生来做啥子山寨师爷,彭远山本来就不同意,在他看来,这书生有几分狠劲,是个当山匪的好材料,但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又能出什么谋划什么策了?他们一帮不识字的粗汉,不也一直把清风寨整治的兴兴旺旺?
但此事是王堂当众宣布的,他也不好公开表示反对,只能暂时默认。
王堂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彭二当家说的有道理,但听听总是无妨的。”却让林展在一边坐下了。
旁听了不久,林展就听出他们在商议的其实是过山费的问题。
与一般的小匪盗不同,清风寨这样的大山寨,最主要的经济收入并不是劫掠,而是收取的过往商户行人的保护费,也就是过山费。
这年代交通不便,因为沂蒙山脉的阻碍,从青州府往南去的客商,若是走官道便要绕道济南府,多走许多冤枉路又浪费时日。
在清风寨山下有一条往南的山路,虽然比官道难行,路程却近的多,节省了不少时间和路费,因此很受一些赶路的客商青睐。
清风寨便在路上设置关卡,按人头收取过山费,每人每次五钱银子。以前寨中人数较少,收的过山费足敷使用,现在清风寨声势日盛,人口也增多了不少,用度便紧张起来。
彭远山便提议,直接上涨过山费至每人一两。
王堂并不同意,认为这数额太高了,会赶走很多带便宜货物赚点辛苦钱的小行商,这部分人在过往客商中可占到一半左右,长久来看并不划算,应先涨到七钱。
彭远山又反对,七钱的过山费仍然太少,不够让弟兄们在山寨过上好日子。他认为就算涨到一两,走清风寨的人也不会少多少。
其余三名当家,一人同意王堂,一人附和彭远山,最后一人却没有自己的主意,五个人这里议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