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林展起的很早。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睡眠极浅,晨时鸡鸣把他吵醒后,一时再无睡意,索性便起了床。此时他不便独自出门,就在房中做做俯卧撑权当晨练。
几组俯卧撑过后,身上微微有了汗意,正觉酣畅时,却听到门口有人走来,抬头一看,正是前些天带他上山的张小鸟。
张小鸟看到林展趴在地上,姿势古怪,好奇的问道:“师爷可是丢了什么宝贝在地上,找的这一头大汗,来来来,俺小鸟帮你一起找。”
林展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站起,“不用了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找到就好……师爷,大当家吩咐我,带你去山寨各处走走。”
周公子这一计果然见效。因为误以为是林展杀了那两名衙役,这投名状交的实在是扎实,王堂已消除了对他的疑心。
听过林展在南阳集市和张店镇的事迹,再加上他的秀才身份,王堂更认定林展是个人才,想把他收为己用。所以一大早就命张小鸟前来带林展熟悉一下山寨各处,一是了解情况,二来也是以示信任。
清风寨占地宽广,分为前后两寨。前寨是众山匪居所和日常操练之地,后寨是粮草财物囤积和山匪家眷住所。整个山寨外紧内松,寨外设有道道关卡,明岗暗哨,戒备森严。前寨里,处处都是刀枪剑戟,三两百精壮的汉子光着脊梁正在空地上热火朝天的操练,哼哼哈嘿之声不绝于耳。
后寨却是一片日常生活的景象。几个汉子一边开着粗俗的玩笑一边修缮屋顶的茅草盖,妇人们挽着头发扎着堆儿在洗衣做饭,三两个顽皮的孩子在一旁打闹嬉戏,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林展面前,瞪着乌黑的大眼珠看了这个生面孔半晌,又转身一溜烟儿地跑开,带着一串儿清铃般的笑声。
看着这一切,林展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身处青州城南柳树巷中。
第一次,一种矛盾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若是我的任务成功了,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吧?
想到这里,林展感到一阵无力。
对于未来,除了如履薄冰和战战兢兢,又多了几分彷徨和迷茫。
两人在山寨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张小鸟本就是个很干练的人物,口舌伶俐,善于应对。林展也有心要打探山寨的详情,使出些后世交际的手段,调侃说笑,大半个上午,两人已熟得如同十几年的老朋友。
“张大哥,你这名字……真是独特啊?!”林展对这个名号一直十分好奇。
张小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说道:“嘿嘿,我功夫稀松平常,倒是上房过墙的轻身功夫还说得过去,山寨弟兄们便给我起了个小鸟的诨号,倒让师爷见笑了。”
“哈哈,原来如此。”倒也是个妙人。
两人说说笑笑刚拐过一个路角,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路中间。
这人双臂环胸而立,面容俏丽却一脸寒霜,正是昨夜一怒拔刀的王珂儿。
看见王珂儿拦道,两人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怪异。林展的脸上是尴尬,张小鸟却是眼角瞟着林展,一脸的爱莫能助。
昨夜的事情,早已传的全寨老少皆知了。还有人敢在王珂儿这头漂亮的雌虎头上动土,这真真是头一遭了。大家钦佩林师爷胆量的同时,也对他的前景纷纷表示不乐观。
如今看王珂儿这副模样,分明是在这里等他的。
张小鸟缩了缩脑袋,假装完全没看到王珂儿,向林展说道,“师爷啊,我突然想起,大当家的还吩咐我去找唐阿牛交待些要事,小鸟方才忘记了,险些误事,师爷自己珍重,小鸟这便去了。”话刚说完,张小鸟便很没义气的像一只轻捷的小鸟一般飞走了。
嗯,轻身功夫,果然不同凡响……
看着王珂儿冷若寒冰的目光,林展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向着跑的飞快的张小鸟喊道:“张大哥!等等我!我也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和大当家商量……”
“给我站住!”一声冷哼传来。
林展身体顿时僵在原地,呆立了几秒,苦着脸转过身来,“珂儿姑娘,你好。”
“我不好。”
“这个……昨晚多有得罪,但在下绝非有意冒犯,姑娘恕罪则个。”
“昨晚不是误会么?”
“对对对!绝对是误会!”
王珂儿冷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有些诡异,倒像个胸有成竹的猎手在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我听人家说,你虽然是个秀才,却有不凡身手,一个人打倒四个泼皮杀掉两个衙役?”
“都是运气碰巧,我一个迂腐书生哪里有什么身手?让珂儿姑娘见笑了。”
王珂儿笑的越发灿烂,仿佛完全没听懂林展的话,“本姑娘最佩服英雄好汉,既然师爷如此了得,自然要向师爷讨教切磋两招。”
没等林展回绝,王珂儿一把扣住他肩膀关节,拉着走向一条林间岔路。林展关节受制,只得亦步亦趋地跟随她。两人走了一盏茶功夫,穿过山林,来到了一块圆状空地上。
这空地直径约一丈,地面的泥土压的十分平整,看得出经常有人在上踩踏。南侧摆放着一个带有遮雨篷布的简易兵器架,架上插着几把刀剑,另竖有一杆长枪,倒像是个小型的练武场。
“用什么兵器,自己挑吧。”
“不打行不行?姑娘家学渊源,林某甘拜下风。”
王珂儿杏眼一瞪,肯定不行!别和我酸溜溜地掉书袋!反正绝不会伤了你性命,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娘们儿似得,这般啰嗦!?
听了这话,林展心头也不由一阵火起。心里估量一番,经过昨晚王堂的劝解,再看今天王珂儿的态度,她肯定不是要自己的性命,多半还是气不过自己昨晚的冒犯,要教训他一顿。
想明白了此节,林展便坦然了。打就打,大不了被你打一顿而已。
“姑娘非要切磋,林展就舍命相陪,至于用什么兵刃嘛……我没用过兵器,但以前杀猪都是用刀的,那就选把刀吧。”
王珂儿听他肯打,脸上一喜,待听完他的话,两道柳叶眉又渐渐竖起。
“你敢讥笑本姑娘是猪?”
“哪敢有意嘲笑姑娘……我以前确实是杀猪的。”
“……”
王珂儿本来手中已拾起把单刀,见林展也要拿刀,白了他一眼,却放下刀,又单手提起了那杆长枪,随手舞了个枪花,这便要上来动手。
“且慢!”
王珂儿欲行又止,不耐烦的说道:“又怎么了?”
“我们切磋不设个彩头么?”
“那你说,要什么彩头?”
“你若赢了,林展任打任罚,绝无怨言。若是我赢了呢?”
“凭你也想赢我?哼哼,你若赢了,本姑娘也任你打罚!”王珂儿气哼哼的说道。
她早已问过了下山去打探林展消息的探子,那人将打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向她陈述一番。
打四个市井间的无赖泼皮还受了伤,这也就是个三脚猫的架势,想赢本高手姑娘?等下辈子吧!
“打罚倒是不必了,若我侥幸赢了,姑娘只要依我一件事便可。”
“好!”正在气头上的王珂儿也没多想,皱眉道:“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这人也真不爽利。”
“没有了……”
“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