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一条奇异的路上,这条路通向未知的远方。
通道内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雾气中萦绕着凌乱的光束,让人置身其中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向前方看去只见光影斑驳、薄雾层叠,望不到尽头。
“咱们走了多久了?”胖子将欧队长放下来,然后抹一把汗,问道。
“外面都该日上三竿了吧!”我看了一眼手表,拧开最后一瓶矿泉水的盖子,先给欧队长灌了两口,然后递给其他人。
“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走出去了?”胖子接过矿泉水瓶,猛灌一口之后还打算再喝,但一见瓶内已只剩下一小半,便默默地拧上了瓶盖。
我向汪叔问道:“嬴兆毕竟是始皇帝的长辈,纵然犯下重罪,但人死之后是非功罪还不能了结吗?何至于还用上这么狠毒的葬法,他始皇帝难道不担心葬之不吉,妨碍嬴氏国祚?”
汪叔思量着说道:“家国天下的兴盛是否受神秘力量的影响难以言说,当然古人对风水之说自是深信不疑,始皇帝纵然雄悍非常,对此也不无敬畏。嬴兆这处墓穴,单从地面的山峦形势而言,无疑是上吉之壤,不深入墓中绝不可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在前人的盗墓记载中,倒提到过这种阳吉阴凶的奇特墓葬格局,据说专是为埋葬亲族中的仇敌所创,希望借此达到让葬者的儿女后代永无翻身之机,而整个家族又不受妨碍的目的。
这种事多是用于为宫廷争斗而做善后,帝王之家的秘辛很难完整地流传出来,所以对于其布设之法的玄机,世人也不得其详。不过据盗墓记载中的猜测,这种格局的关键在于乾坤颠序,它要求将风水的形与势发挥到极致,可从天地生息之中借位取势。”
几个人在通道内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换由我背起欧队长继续赶路。
我们就这样走一段歇一段,又走了许久,胖子开始担心他停在那处废弃工地内的SUV被人发现,而欧队长则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在迷雾中行走绝不比在黑暗中行走能好到哪去,更何况这迷雾又是缭绕在仅能一人通行的地洞之中。我没有像身在黑暗中那样感受到恐惧,却已经被自己内心期盼雾气散去而不得的挫败,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
“啊,有风,起风了,把雾吹散吧!”
耳边不知谁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我背着欧队长本能到近似机械地迈着步子,麻木的神经总算被这句话唤醒了一丝知觉,确实有风从脸上吹过。
只是……这风不像是迎面吹至,更像是从侧向刮过来的。
地洞之中绝无可能刮起横风!至少在我的常识认知之内是这样。
我们都有这样的生活经历,行车赶路的时候如果稍加留意,在隧道出口、桥梁入口,或者高路堤等路段,都会有注意横风的警示牌,这是在提醒司机注意路况变化。
所以这股从侧面撞到我脸上的风儿,一下子让我的思绪快速运转起来,这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已经走出地洞,回到了地面。
精神状态一旦改变,肉体的感受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先是感觉脖子发僵,继而是双肩酸麻,然后是双臂和双手,最后全身都被酸痛摆布的失去了控制,脚下一个踉跄,便背着欧队长直挺挺地向斜刺里摔了下去。
在我摔倒下去的时候,等候我的果然不是地洞的坚固石壁,先是长长的茅草划过我的脸,痒痒的险些让我打出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还是没有忍住,就在我彻底倒下去的瞬间,它「阿嚏」一声响起来了。
当我迷蒙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赫然是一个狰狞的黑脸,这张脸几乎和我的脸贴到了一起。
“啊——”
我大叫一声,忍着身上的剧烈酸痛,拼命想翻身躲避,却感觉趴在我背上的欧队长竟然极为沉重,压得我分毫也动弹不得。
“别动!”说话的是小婉。
我一听是她,想着可能身后也有什么情况,便转头想看过去,同时小声问:“怎么了?”
然后就听四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感觉背上慢慢变轻,竟是欧队长被从我身上移开了!
“欧队长两边肩背都快变烤肉了,你再一翻身,他再被茅草一划拉,立马就得变成肉松!”
胖子也开口了,不过听他们的口气,显然没有察觉到我的危险,我不由得暗道一声苦,也不及解释,赶忙警惕地转回头去瞥一眼贴着我的那幅黑脸。
雾气似乎趁人不备在一瞬间消散了,阳光畅行无阻地洒下来,空气是那样的清新,让人有一种吸上一口就永远也不会停下呼吸的欲望。
呈现在面前的原来是一汪清澈的水,以及水中我自己那幅险些就堪称帅气的面容的倒影。不过这面容上浮现出几道血痕,肯定是刚才摔下来时被茅草划伤了。
唉,也不知会不会破相,要是留下伤痕的话,我这脸就跟帅气又渐行渐远了一步。
娘的!刚才眼花了,差点被自己的倒影吓个半死。不过总算是从地下险地逃出升天了。
“老纪,你刚才‘啊’的一声怪叫什么?听着跟见了鬼似地。”胖子问了一句。
“是啊,你摔下去有没有伤到哪里?”小婉附身过来,关切地问。
我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便就势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道:“没事,就是看到水了,兴奋。”
“我靠,我还以为你是被你自己的鬼样子吓到了呢!”
我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听胖子这话,险些一跟头又栽倒水里去。
眼前的水是一个湖,湖边的茅草没过了膝盖,湖的面积很大,可能有好几千亩,能看到远处有小船和人泛舟其上,但看不清是游人还是渔民。
周围视野所及也全是林木、荒草地和山岗,看不到一处可以辨识的建筑物。
“胖子,你认得出这是什么地方吗?”我问道。
胖子闻言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认不出的,咱们这大半天的时间从凤翔走,绝不可能走到陕西省外去,在陕西像这么大的湖也没有几处,我看这地方不是汉中的南湖,就是安康的瀛湖,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凤翔的东湖,前面两个湖离得也都有点远了。”
小婉惊讶道:“胖哥,你对陕西这么熟啊,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
我道:“胖子,你不知道就不要乱扯,别看了几页旅游杂志就敢信口开河,亲眼见过了吗?”
汪叔未置可否,神色有些凝重,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先穿过这片树林再说吧。”
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条小径,似是通往湖区之外的小路。我们几人在湖边简单清洗一番后便继续赶路。
除了小婉衣着还算整洁外,其他几个人由于之前两次触水,身上早已沾满了灰土,胖子的裤子已经开了档,我和汪叔的衣服也有多处撕裂,欧队长的肩背上则撒了一层厚厚的药粉。在地洞中给他换药的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纱布了。
胖子背着欧队长向我吹嘘,他说你别不信,这地方肯定是风景区、自然保护区之类的名堂,走过这片树林保证能看到楼堂馆所。管他什么天价大餐,豁出去了,哥请客,咱他娘的造个饱!
还别说,胖子的这番话,极大地缓解了我突发性的口干舌燥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