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棺之内确实设置了机关。汪叔摸棺板的时候摸到了从棺底插入尸身的锥状利器。
棺盖与棺身的连接处应该安放了隐蔽的机括,当时我和小婉用工兵铲撬动棺盖的时候将它触动,机括控制着设置在棺底的利器,利器随即突起刺入嬴兆的尸身,引发尸身的应激反应。
不过从棺盖被推起来撞向墓室顶部而破裂成无数小碎片的结果来看,这应激反应的剧烈程度就不仅仅是惊人,而完全是骇人了!
即使嬴兆身前是功夫高手,骨骼精奇肌肉发达也无法合理解释这样的现象:一个表面积达到两平米的平面骨板,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四米多高的墓顶,然后撞成碎片!
这也是汪叔检查棺板想要寻找答案的原因,但是尸体却在这时尸变了。
我解开胸前翻尸甲的搭扣,转回身去再看到的尸体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笼罩在淡绿色的尸气之中,嬴兆尸身的原本还略有些光泽的皮肤,转瞬间已经快速干瘪塌陷下去,逐渐变成了一具人皮包着骨头的枯尸。
皮肤的颜色迅速变暗变紫,最终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睛由于皮肤的大幅度收缩而睁开,眼球悬在眼眶之中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脱落出来。
还有他的嘴巴也被快速收缩的皮肤牵扯着张了开,像魔鬼的嘴,淡绿色的尸气正从里面喷涌出来。
我丢开翻尸甲,踩着棺木跳到小婉身边,小婉脸色已经憋的红紫,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幸好她用手臂掩住了口鼻,否则以她的身体吸入这尸气,非中尸毒不可。
我赶紧将她抱起来,然后把她往椁壁上推。她趴在椁壁上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恢复了几分气力,便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尸变的尸体通常都会由内而外发生腐化,尸体的内脏组织会直接腐化成浓烈的气体从口鼻,以及耳朵、眼睛,甚至是从下身中释放出来,这就是尸气。也有些情况下,尸变的尸体会释放出泡沫状的尸水。
尸水的毒性虽然不及尸气,扩散的范围也没有尸气大,但如果能让盗墓者选择的话,相信所有的盗墓者都不会选择遭遇尸水,因为尸水才是真正的恶魔,它们或是会发生爆燃或是能灼肉蚀骨,甚至能让活人瞬间变成空气。
没有人知道未知的力量会让尸体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其实尸变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几乎每一具尸体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尸变,这似乎是一个需要量变积累才能实现质变的过程。
大多数尸变的发生极其轻微和缓慢,绝大部分的尸体都会在量变的积累中完全腐化为尘埃和泥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只有极少数的尸体在失去生命后还能获得匪夷所思的行动能力,他们有的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中经历成百上千年的量变等待。而有的则在沉睡了上千年后,因为盗墓者的到来而在一瞬间完成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变。
在冥冥中,这似乎就是他们和盗墓者共同的宿命。比如此刻的我们和眼前的嬴兆。
汪叔虽然能够依靠坟头拳闭吸闭窍,但面对嬴兆的狂暴挣扎,也不得不每间隔一下就调整一下用坑里响捆缚的姿势,汪叔已经是在咬牙坚持了。
我见小婉爬上椁壁之后,便扑上去用手将张牙舞爪的嬴兆按住。说实话,此刻身处尸体内脏器官腐化成的浓烈气体环境中,虽然我因小时候的遭遇而侥幸获得了对尸气的免疫力,但是心理上始终还是难以接受,胃里面也阵阵翻涌。
“汪叔,我按住他了,你先走。”我喊道。
汪叔看着我闭口不言,他冲我摇摇头,似乎是觉得他离开之后,我无法脱身,示意让我先走。
我又喊道:“没事,这家伙不过是一具包着皮的骷髅骨,没多大分量,交给我,汪叔你先上去带小婉离开这椁室,我随后就能跟上。”椁室内尸气浓重,只有我能够正常呼吸,我当然不能自己先走。
汪叔还是摇头,执意让我爬上椁壁先离开。
“老纪,你快把尸体推回到棺材里,再站上去踩着他,然后你跳起来,和我爸一起往椁壁上爬,有坑里响缠着他,一定有时间爬上来。”小婉急道。
我闻言先看了看汪叔,汪叔点头表示同意。我便用手抓着嬴兆的尸身想把他重新摁回棺材里。
但是这具只剩人皮和骨头的尸体显然超过了我的预想,我根本摁不动他,又试着推了两下还是无济于事。最后我屈下身咬着牙用肩膀又撞又抵,汪叔也牵动坑里响帮忙,才总算合力把他弄回了棺材中。
汪叔见我站到棺材里踩在了嬴兆的尸身上,快速腾出一只手摸出两块黑黑圆圆的东西向我丢过来,是两枚用黑驴蹄子上的角质做成的驴钱子。
我接到手中顺势一弯腰,便将这两枚驴钱子塞进嬴兆的尸体口中。然后便对汪叔道:“叔,我喊一二三,咱们就一起跳起来往椁壁爬。”
由于我站在棺材上离椁壁稍远,汪叔见小婉从椁壁上爬到离近我的地方,伸着手准备在我跳的时候拉我一把,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二、三!
汪叔跳的时候并没有丢掉坑里响,坑里响的三展他之前只放开了两展,他在跳之前放开了最后一展。
我正要跳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一软,被滑了一下没能跳起来。再想跳第二次的时候就觉得踩着的尸体猛地一挺,把我直直地颠了起来,又紧接着听到一阵「咔咔啪啪」的断裂声。
“小心脚下!”小婉大喊一声,她半个身子探出椁壁冲我伸出手。
但我没有向她伸手,我如果去拉她不仅自己上不去,还会把她也给拉掉下来。
“你快离开这里,我自己有办法——”我话还没有喊完,就感觉大腿上被什么狠狠地打了一下,很疼,接着身体便斜着飞出去,撞到椁壁后摔到地上。
我疼得差点晕过去,耳朵里像是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叫个不停,隐约又听到了小婉的喊叫:“老纪,快躲开!”
我想爬起来,但是疼痛使我无法使出足够的力气,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了扭头。在我旁边应该放着的是骨棺,我一扭头应该就能看到这具奇异的棺材。
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除了一双站立的脚以外,根本没有棺材的踪影。我微微抬了抬肩膀,把头尽量仰高了一点,迎面感觉到一股猛风。
这具笨重的骨棺正在朝着我摔倒的地方砸过来。
昏昏沉沉中,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每一具尸体都有一张床,这张床就是棺材。嬴兆这是要砸我还是只为了砸碎他的床,抑或二者兼有。或许我只有死了才有机会找他问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