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墓葬中见到黑影,情况不外乎那么几种,要么是有其他潜进来的人或者暗藏的动物作怪。要么是人在地下紧张压迫的环境气氛中由于某些突发刺激,而造成视觉出现短暂的茫幻,也就是眼前黑。
刚才欧队长突兀地喊了一句“有人”,确实让我一瞬间骤然绷紧了神经,但我所见到的黑影却绝非眼前黑那么简单。
两个人或是多人同时出现眼前黑的情况不是不可能,而是两个人的“眼前黑”如果重叠为一个情景那就不正常了。这就像两个人做了同一个一模一样的梦,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至于其他潜进来的人或者暗藏的动物,至少在我们的常识认知范围内也是不可想象的。能做到在我和汪叔面前来无声去无迹,而是只在一瞬间留下一面黑影,绝非是现实世界的寻常人或者动物。
那么这黑影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种情况。只是我们所携带的墓钟却并未发出声响,看来祖师爷看在我们丢了同伴的份上,还不打算催我们离开。
“纪兄弟,你说都这么晚了,祖师爷他老人家得去休息了吧?”
欧队长那会本是要说“这有人吐了一口唾沫”,结果一紧张只说出来三个字,倒害得大家一阵虚惊。他那会面对石壁站着,抬头看到的确实是一口带血的唾沫挂在石壁上,那口唾沫应该是胖子有意留下的标记。
当下我们便一刻不停地沿着这个岔口走,但是往前每走一段就又会出现新的岔口,而且不多不少都是两个,也总能在其中一个岔口的石壁上找到一块带血的唾沫。
“这你就多虑了,祖师爷自然是能照应万面千方的存在,只要咱们按着他老人家的规矩来,他老人家就一定会罩着咱们的。”
俗话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时刻把祖师爷装在心了,咱就也是有信仰的人,就也是在思想上有靠山的人,欧队长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我得给他打打气。
“那黑影的第三种情况,就是鬼吧,既然有祖师爷罩着,他老人家又是阴曹官,我也没故意找茬惹是生非,纪兄弟,我要是那里做的不合行规了,你可要及时提醒着我点,这样有鬼我也不用害怕了。”
鬼魂之说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国古代先民就认为万物皆是自道中而出,最终还将归于所来之处,也就是说死乃是复归本源、还回道中,就如同不曾出生一样,不生亦不灭,所计较的只是形式的转移。
至于什么是“道”,天地日月、风雷水泽、山石草木皆为道。所以所归者乃是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汪叔道:“这鬼魂之说听来虽有些无稽,但世间造化生生不息,生不是有不是添,亡不是无不是减,有无之间乃是衡不变,所添减的则是念头,念头赋予实则是生灵万物,赋予虚则有飘忽不可琢磨之姿,也可以说是‘鬼魂’吧。
鬼这个字,在我国最早出现的以记事为主的可识文字骨刻文中就已存在,最初古代国人并非认为鬼就是害人的,他们区分正邪看的是行为,而不是一刀切地认为是妖就坏、是仙就好。并不像西方那样标签式地认定天使就是正义,吸血鬼就是邪恶。
商周时期国人就产生了永不死亡的先妣神观念,鬼就代表了这种不死不亡的状态,华夏文化的传统就是对先人极度崇敬,所以最初在人们的观念中,鬼甚至是光明的,不害怕阳光。”
欧队长听了汪叔这话,显得有些迷茫,“这事要是仔细想想,真能把人想晕了,我这恐惧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怕了这么多年也没掉根寒毛、少块肉,可我为什么还是怕!”
这时我们已经在这些弯弧形的水道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遇到的岔口也有五处了,虽然在每一处岔口都能找到一块带血的唾沫,但是老是走在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形貌变化的水道内,又不停地反复遇到看上去基本一模一样的岔口,不免越走越累,越走越急,不祥的感觉也越走越强烈。
死胖子到底被蜘蛛们拖到哪去了,这些带血的唾沫每到一个岔口都吐得这么及时,就跟他早准备好了似的,越看越觉得其中透着诡异。
“大侄子,怕有些麻烦了,这水道像是一变二、二变无极的格局!”汪叔像是看出了些端倪。
从我们最先从墓道的石板桥下到水道中,算起来我们走到现在已经遇到五个一分为二的岔口。若是在每个岔口处多出来的水道都同样在另一端再有个一分为二的岔口,那么现在与我们平行的水道就是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变三十二,也就是说在平行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条水道两侧的位置上,至少还有另外三十一条水道!
“汪叔,这也太夸张了!这样的话我们根本走不到头啊,而且不管这些水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力修建的,都太难以置信了!真有这么好的技术,拿去修地铁还不跟玩儿似的。”
“确实不可能有如此密布的水道,如果按如此算法演变,那岂不是要遍布整个地球!这种格局定然是一种虚数,是用数算之理造出的一种假象,只不过这种假象可能比真的还要逼真!”
这世上的真东西大都有个谱,怕就怕这种没谱的假东西,一旦陷入循环往复的陷阱中去,真个能把人困死。若是这样我们还有什么指望找到胖子,我心底一下子忧虑起来,问道:“叔,有没有现成的法子能破解?”
汪叔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往回退一退,看看反向走过去的情形再说。”
当下我们三人便止住脚步,转身往回走。这次换成我当先走在前头,汪叔居后观察,欧队长仍旧走在中间。
我关了头灯,打开强光手电筒远远地向前探照,走着走着突然听跟在我后面的欧队长问了一句:“汪叔,这水道里的水退了之后,还会不会再涨上来?”
汪叔道:“我们下来时所乘坐的石船,其实真正的名字叫作‘泉梯’,在那个石质的船型之下,还连接着数根古树的树干,这样石船才能够获得足够的浮力。那处通行石船的石井其实原本是一个巨大的泉眼,经过特殊手段改造之后,里面的水便会像潮一样定时涨落,石船也便随之而升降,就成了泉梯。
这个泉梯的升降以一昼夜的十二时辰计,子初时泉水落,泉梯降;丑初时泉水涨,泉梯升,便是如此循环。至于这些水道,就是在泉水涨落时,用于泄水和储水的。简单来说,泉梯升时这些水道所储的水就会泄去,到泉梯降时这些水道又会重新储满水。”
子丑寅卯……下一个时辰是寅初,是凌晨三点。我一看手表这都到凌晨两点五分了,从水道开始泄水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零五分,也就是说离下一次水道储满水只剩五十五分钟!
这点时间莫说找到胖子,就连我们自己退出去都很难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