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队长「扑通」一声一口啃在地上,沾了满嘴的泥土,不清不楚地说他被什么东西伸腿绊了一下,脸都快吓绿了。
我赶紧上前拉他起来,三步两步走上车子,关车门的时候特意抬眼看了一下太阳,已经日到中天,光线直直地照下来,刺的我赶紧低头躲避。
我抬起手腕上看了下手表,时间刚好是十二点过几分钟。按照从前的说法这时间正是阳气最盛的午时,但是物极必反,什么事到了极致都容易生出负面效应。
这午时的阳气太盛反倒会逼出怪事来,这时候若是有不知深浅的孤魂野鬼还在阳界游荡,便会在这个阳盛阴伏的时刻无所遁形,他们无处躲避就会挑八字不硬、阳气不壮的人采补阴气,欧队长这人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就跟鬼怪会选择在子夜出来办事一样,人也会选在午时处理一些重大的事情。
这在古时候最有名的莫过于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之说,而且在时节上大都选在霜降后冬至前的秋后执行。这个时节的选择顺应的是汉文化“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即所谓春夏生长、秋冬凋零,选在秋后取人性命便是遵奉天意,也能息减人怨。
而定在午时三刻开斩也有不少说头。借着阳气最盛的时候,死囚断头之后的阴气怨气便会即刻消散,不会化作厉鬼,监斩官、侩子手一干人等便能免遭鬼魂纠缠。
这种说法听起来迷信的意味很浓,但其中的做法却也不无道理,甚至可以找到科学依据。在正午这段时间,人的精力经过半日的消磨最为萧索,死囚押到刑场上再被日头一照,生理状态基本就处在“伏枕”的边缘了。
所以趁着犯人迷迷瞪瞪、昏昏欲睡的时候咔嚓一刀,在斩落脑袋的这个过程中也许死囚经受的痛苦会减少很多。至于到底能减少多少痛苦根本没人知道,知道的人脑袋早没了也开不了口说,而且这种掉脑袋的事自然也没法做试验,其实那感觉究竟能好到哪去也是笔糊涂账。但不管怎么说,选择这样一个时刻的本意还是好的,至少能体现以人为本、人性关怀。
刚才胖子着急忙慌地跟在汪叔后面跳上车,他自己虽然嘴硬不承认,但谁都看得出他那就是奔着逃命的架势去的。
汪叔让胖子把车往北开,北面方向上有一处高高耸起的楼群挡住了视线,汪叔要绕过去趁着正午太阳行到头顶,万物的阴影全都消失,不会有容易被忽视的暗点,正好仔细看一下北面的风水形势。
好在这片区域在建国后一直掌握在军队手中,之前还没有遭遇过大的施工建设,地形在很大程度上还保持着自然面貌。汪叔相度一番,这四周的风水形势呈现龙蛇迤逦、江海腾波之状,着实是一片上佳的吉壤。
绕过阻挡视线的楼群后,远处数座高矮不一的山峦呈现到眼前。汪叔不禁挥指赞叹,说其中一峰浑厚大气傲立群峦之中,俯仰间可以感受到一派夺目的雄壮风范。
叫胖子在路边停下后,汪叔下车走上一个高处眺看群峦,对我说:“这江海势、腾龙形之地,北面又有雄峰起首,这起首峰却在群峦臣立之中已是难得,更妙的是群峦环侍着起首峰聚为一簇,而又从北面拖曳来一溜丘峦。如此便是风云北来,雨滴点睛,真个要腾龙升天的境界。”
我一听竟然是如此绝佳的风水之地,赶紧顺着汪叔的指点仔细观瞧。我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见识过传说中的龙脉,眼下第一趟正经活就赶上这样一块地方,那还不跟宅男几百年出趟门却意外碰见心中的女神一样,就是看瞎了眼也要看个够啊。
听过汪叔的一番夸赞,我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一副完美的风水形貌。于是看着一处处峰峦便去琢磨它们对应的风水式位。但是越看反倒越糊涂了,远处分明就是几个拖拉在一起的秃山矮丘,根本瞧不出多少美感。如此不堪一赏的地方,很难说还有多少风水价值。
“叔,我怎么越看越感觉这些山丘破败,中间那个稍有些样子的山头也已经削蚀得快成一个高岗子了,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雄壮的气象。瞧这些穷山荒岗怕不靠谱吧,还不如等到晚上看星相。”
汪叔叹口气道:“是啊,千百年风吹雨打日晒,苍老了不知多少英雄容颜,如此风水胜地也早已不复当年气魄,不过龙脉的风骨还在,注目遥想一下还是可以略睹一二真颜。”
汪叔说着下了高地,又向车子走去,摇头自语道:“山河日非,孺子难教,难教啊!”
我闻言脸上一囧,只得跟着走下去,胖子迎着我问:“咋啦?看得怎么样,你好好跟汪叔学着点呀?”
我推了他一把,说:“哪来那么多废话,开车去,找个地方吃饭休息,等到天黑就回来开工。”
……
建筑工地停工停的似乎很仓促,我们趁着黄昏走进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没有工人以外,工地上的设施似乎一直保持着施工时的状态。
虽然我对建筑施工完全是外行,但我至少看得懂电闸的开合状态,有不止一台施工设备的电闸还处在闭合状态,如果不是这个工地上断了电,那么这些设备肯定还在运行着。
周围的几处建筑工地还是一派灯光通明,看样子都在正常施工,周边道路上不时还有渣土车、混凝土搅拌车等车辆行驶。这附近确实找不到比这处工地更好的掩蔽场所了。胖子将车停到工地上工人居住的活动板房前,招呼我和欧队长去帮他搬车里的箱子。
三口大箱子一个比一个沉,怪不得那天见王老板侄子往胖子车上搬的时候,累得跟狗一样,还真不是假装的。
汪叔选定的方位就是这一排板房靠中间的一间。这几间工人住的房子连门窗都没有关好,必备的生活用品都摆放着没有被收拾过,全都蒙上了厚厚的尘土。这地方车来车往尘土到处飞,若是还窗明几净倒奇怪了。
“胖子,你搞什么鬼,箱子这么重,装的什么玩意啊?”我气喘吁吁地问胖子。
胖子扯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动手开箱子,一边说:“都是趁手的家伙,快过来帮忙,看了保准你得佩服我。”
欧队长上前搭手,同胖子一起从一口箱子里抬出个大块头的物件,不禁疑惑地问:“吴老板,这怎么像是汽油发电机啊?”
“像什么啊,这就是汽油发电机!”
胖子说着又打开另一口箱子,对欧队长道:“你拎这个试试合不合手,这个手持式钻机待会就给你用,你踢球的出身下盘有功夫,拿着这个能站得稳。”
胖子又拎出另一个物件,冲我说:“老纪,我早跟你说过别担心土质硬不硬,有这个电动凿岩机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这不是瞎胡闹吗,靠这这两个机器破土碎石还凑合,指望它们打出数米乃至数十米数百米的盗洞就太扯蛋了,便说:“胖子这两东西都不靠谱,你到底带没带靠谱的家伙来啊?没带的话咱就趁早收拾东西撤出去,汪叔和我可都以为你把挖盗洞的家伙备齐了呢!”
胖子把手上的电动凿岩机放到一边,白了我一眼说:“瞧把你急的个熊样,还别说,不靠谱的事情我还真就做不好,没看见我这才开了两个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