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四人会齐,车子由胖子和欧队长轮流驾驶,而汪叔和我则坐在车里商量具体的行动计划,其实也就是设想几种情况下的应对办法。
比如这处极有可能是王侯级别的大墓,又处在陕西关中这片土地上,那么按照中国历史上统治重心的变迁来推断,这墓的年代最有可能便是在唐代及唐代以前。
看起来虽然这一时间段所囊括的历史时期十分漫长,但这个历史时期的盗墓难点却只在汉唐这两代。这两个朝代的墓葬都有些依山凿穴、因山为藏的爱好,被他们挑中的地方的土,如果按照工程地质分类那至少都得是四类土,肯定要达到砂砾坚土以上的级别,开挖难度非常大。
而且有些唐墓在修建时还有以巨石闭塞,在石缝中铁石浇筑的行为,攻破起来着实不易。我跟汪叔商量着若是用古法,必定费周折耗时日,到时盗洞的起点一定要选在隐蔽的所在。
胖子听了我们的讨论却不以为然,他说开凿盗洞都是工程上的事,他已经请教行家做了周全的准备,到了地方只要找到墓穴的所在,给他指出开凿盗洞的方位即可。
我一想也是胖子说的这个理,他准备的三口大箱子里指不定装了些什么玩意,或许还真能派上用场,解决难题。
一路走了十来个小时,等到西安时天已大黑。目的地还在西安向西一百多公里的凤翔,再走下去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能到。
车子跑了一天,人也路途劳顿,即使到地方也不可能马上行动,而且还要在西安会齐最后一个人,于是我们四人便找了一间酒店暂住一晚。
小婉乘坐的航班会在明天凌晨到达,昨晚胖子那一通电话接的阴阳怪气,不仅把悬念留给了小婉,也让我觉得跟小婉的这次见面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果然,天快亮的时候,胖子接到小婉打来的电话,她所搭乘的航班出了事情,半道上备降在洛阳北郊机场,小婉到现在还困在飞机上。
胖子没头没脑地在电话里安慰小婉:“……飞机还不就跟鸟一个德行,在天上遛一个弯落随便落个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等它该办的事办妥了再飞回来就是了……也没听说过天上有‘堵机’的,我这车子如果能在天上那么宽敞的地方跑,我现在也早到地方开工了……没事,不着急啊,我们先过去开工,等找到地方我把详细地址发给你,你自己找过来在附近玩玩转转……我前一次来踩点的时候,可都摸清楚了,那地儿附近有什么秦公陵园、雍城遗址,说不定你过去参观一圈我们这也就完工大吉了……好嘞,放心,出不了事……”
凤翔古称雍城,这块土地在历史上从周朝到唐朝的两千年里,曾长期作为拱卫帝都的京畿重地,周朝起初建都镐京(今西安市西南)、到平王时东迁洛邑(今洛阳市),此后西土尽为秦国所有,雄霸春秋战国的大秦即以咸阳为都夺取天下。然后是两汉三国西晋北朝和隋唐,在这段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华夏大地的统治中心始终未曾远离关中这片区域。
由于胖子事先已经踩过点,这天中午前我们便顺利找到了那处毫无人影的建筑工地。我们开车绕着这处停工的工地四处转了一番,看来当地政府挺有一番宏图规划的样子,这片荒凉的地方已经四通八达修好了宽敞的道路。
放眼向四周望去,远处耸立着好几处建设中的高楼,看过去塔吊运转不停,工程车往来穿梭带起烟尘不断,好一派繁忙景象。对比之下,这一处了无生气的工地显得格外冷清甚至阴森。
胖子倒是挺乐呵的,在开车从这工地门前经过时,特意摇下车窗用手机拍了一下围栏上悬挂的标语横幅,然后连同地址什么的一并发给了小婉,嘴上说:“我的情报够准吧?这地方连鸟都没一个,而且四周工地上又都干的热火朝天,别说我们在这挖土钻洞,就是点雷子炸一炮都没人听得见!”
我们在不远处找一块空地停下车子,汪叔指点我观察周围的山峦形势,向我们讲述他当年的军旅往事。
汪叔退役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回想上一次站在这片土地上已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此刻故地重游显得有些激动,手指头向远处指指点点,当年这儿靶场,那儿是营房……一处处如数家珍。
但当手指指向眼前这片地方的时候,汪叔却沉默了,神情肃穆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他凝神了许久,然后直了直腰杆、拢了拢脚,缓缓抬起右手,向着眼前的土地,向这片土地上的战友,深情地敬了一个军礼。
胖子早有准备,见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到车里一通翻找,提了一个袋子下来。掏出三根白色蜡烛、一匝香、一捆冥纸,先把香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又跟欧队长一左一右蹲在地上,一人抓了一叠冥纸烧起来。
胖子这人干什么嘴上都闲不住,欧队长人家亲叔叔死在这里都没说话呢,就听他先开腔了:“各位叔叔伯伯,如今军队已经把这片土地还给了人民,这不我们一听到这消息就大老远赶过来,给各位叔叔伯伯送香烛烧纸钱了。这之前这里都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来的地方,所以隔了这么多年没有祭祀各位叔叔伯伯,还请各位叔叔伯伯千万莫怪。”
欧队长等胖子解释完情由,接过话说:“叔叔,各位叔伯们,侄儿如今混的不顺当,没能力给你们起坟修墓心中万般愧疚,不过这一次既然有机会来,一定把这地下的祸害给灭了,也算是给你们报了当年之仇,各位叔伯一定要保佑我们!”
胖子又抓起一把冥纸,被烟火熏得眯着眼睛说:“对,叔叔伯伯们放心,就算我们这次能力不济不能把这祸害灭掉,我们也一定把这地下墓里面的明器扫荡一空,让他妈的变成穷鬼穷死他妈的,求叔叔伯伯大力保佑我们……”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快说上瘾了,做这种事最忌讳胡言乱语,干盗墓的千万不能往自己身上揽仇家,尤其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仇家。这两人嘴上漫天扯,一口一个报仇,坏了和气最是大忌。
趁汪叔还沉浸在遐思中没有注意到他俩的话语,我赶忙转身走过去正要让他俩别胡说八道,却听地上蜡烛接连「噗嗤」几声,全都炸断了芯就此熄灭。
胖子见状张嘴就要骂,但还没等他骂出声,却见插在地上的香也突然不冒烟了。就见那插在地上的一窝香烧的参差不齐,高矮不一,已经全都灭了。
“妈的,王老板叔侄俩就他娘的欠揍,老子马上要干的可是玩命的勾当,让他驴日的给备置些物品,王八蛋竟然买些粗劣的香烛糊弄事,等老子这趟完事回去非砸烂他们家锅底不可!”
欧队长低头看了又看,抬起脸时神色惶惶,不安地说:“吴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裤管子里窜凉气,两腿冷飕飕的!”
胖子本来正骂得起劲,听完欧队长的话,垂手一搂裤裆,说:“娘的,还真是,都窜到二哥这儿了。谁家冷气不要钱还是怎地?冻着了吴爷可赔不起医药费啊!”
这根本不是香烛的质量问题,我扯了胖子一把,说:“胖子你歇口气吧,别胡说八道了,这地儿不正常,平地里往上冒冷子,地下面指不定埋着什么东西呢?”
汪叔也感觉到了异样,转头向北面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径直当先钻进车里。胖子见状立马丢掉手上的冥纸,追着汪叔钻到驾驶座上,当即转动钥匙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这两人不声不响的举动可把欧队长吓得够呛,来之前胖子少不得会向他灌输一些人点烛鬼吹灯之类的行业常识。此刻欧队长见他俩这架势以为是要逃命,生怕一步赶不上被落下了,但他转身刚向车子迈出一步,却不知道是步子跨的太急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我只得走上扶他起来,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惊慌地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牙齿略有些打颤地说:“纪兄弟,我好像看到刚才有东西伸腿绊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