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儿特意送来的银耳莲子羹,果然是美味舒心。”赵德忠这个老狐狸,见状便巴巴地呈上了歌乐方才带来的羹汤,笑眯眯地打开了给平宣帝,平宣帝尝过一口,笑着赞道。
“殿下可不是有心吗?陛下您瞧,殿下的手都烫红了,原先殿下推说这银耳莲子羹是宫人所做,小的便觉得这宫人所做哪里有这般清香的味道,可不嘛,竟是殿下亲自动手做的。”
赵德忠心细,早就看到了歌乐指尖一抹异于常色的殷红,眼珠子一转便猜出了由头,只是他哪里知道这是不是歌乐亲自做的,但这华倾公主的意思,便是这话要由他来说才最为合适了。
平宣帝当听见赵德忠说歌乐手烫伤了的时候,目光一遍,搁下勺子便拉过了女儿的手,果然,那白嫩嫩的小手上右手指尖一块鲜红的印记,可不是烫伤吗?
心里顿时就是一软一疼,看着歌乐的目光再掺不得半点儿疑虑“傻孩子,这种事情交代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你打小就没碰过这些,怎的还自己去做了呢?”
平宣帝心疼女儿,转眼就是冷眼睨向了她身边的侍婢“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公主的?公主伤了也不知道传医女好好瞧瞧,还让公主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朕看你们平时都被公主宠惯了,越发不知道分寸了。”
了妍和采薇顿时就跪下了,嘴里直请罪“陛下恕罪,婢子疏忽了。”
平宣帝冷哼一声,歌乐适时出声为两人开罪“父皇勿动怒,儿臣也是想着不曾对父皇母后尽过什么孝心,平日里一饮一食皆有宫人们伺候着,所以今儿便想着自己亲自动手才算是真正尽了孝。只是儿臣笨手笨脚的烫了手弄得她们也是慌乱了一起,父皇倒也怪不着她们。”
本也就是小事一桩,平宣帝见歌乐求情了也没什么好执意追究的,毕竟是歌乐自己的人,怎么管教就是她的事儿了。
“公主真是仁心,只是公主这般轻纵了这些奴婢,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怕是来日她们会蹬鼻子上脸啊。”梁络缤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眼神阴毒地扫了一眼跪着的了妍和采薇。
歌乐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对着梁络缤道:“我的宫人一向勤谨,犯不着因了这么一点儿微末小事动辄打骂惩治,父皇曾说过,仁义爱民,礼教天下,若是兴牢狱酷刑,必定会招来民生怨怼,如此倒是不美了。”
梁络缤看着歌乐,暗暗咬紧了银牙,强忍着露出一丝微笑“公主当真贤德。”
“夫人过誉了。”歌乐微微一笑,不骄不躁的样子很是得平宣帝的眼。
只见他哈哈一笑,颇有自豪之感“果然不愧是朕的女儿,你的讲席教的很好。”
歌乐微垂了眸子,颊边轻轻染上两抹霞云“父皇取笑儿臣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平宣帝再次开始审理南琼落水一案,只是在问及那车明香的杀人动机时,她却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尚有疑点,不如请了贺廷尉详细询问如何?”歌乐看着底下那车明香,双肩抖得和筛糠似的,眸底上过一丝嘲讽。
梁络缤当真是狗急跳墙了,用人之前也不知道摸清楚人家的底细就敢委以重任,这个车明香分明是故意吞吞吐吐地以引起别人注意。
她心里十分清楚,作为家族推出来的弃子,她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祖父尚且想保住她,奈何苦肉计失效,只能最后再搏一把了。
贺称信忽然被歌乐点了名,心头打了个颤儿。
平宣帝的目光在车明香身上一扫,继而投向了在一旁乘凉的贺称信。
“也好,贺卿,你主审吧。”
平宣帝本来对这件事儿就没什么热情,本想早点儿结案就是了,谁知道纠缠了这么久。
贺廷尉这回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昨儿递交了所有证据,陛下也私下交代好了点到为止,怎么的这么快就变卦了?
贺称信瞅了一眼华倾公主,明白了,这公主殿下分明是知道了陛下的心意故意跑过来搅局的。
歌乐不看那贺称信五光十彩的脸色,暗中和南夫人交换了一个神色,对方接收到了歌乐的意思,唇边现出一丝微笑。
“臣遵旨。”贺称信没得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这案子不好弄啊,三方都是大头,皇后、陛下身边的女人以及南家,一个不慎他这个廷尉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贺称信往前跨了几步,站在了车明香和南远隶中间,左右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定住了车明香。
“车七姑娘,我来问你,腊月二十六日的中午,你曾与几位贵女游园,途中还曾遇见过华倾公主和端和郡主,可是?”
贺称信不愧做了这些年的廷尉,一开始审犯人便拿出了应有的架势,略有点儿忘却外界的意思了。
车明香小鹿似的眼睛轻轻看了一眼贺廷尉,喏喏地答道:“是,和公主说了会子话,殿下便和端和郡主带着清灵郡主一道儿回了云林馆,余下的人便都各自散了。我和端平县主住得近,便一道儿回了宜春苑。”
贺称信眸中轻轻凝住,一双鹰爪一般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那么你回到宜春苑之后是否约见了那南千金并将其诱至昆明池旁,昆明池下早有你的人埋伏好了,你故意将南千金推落水中,那底下的人便拽住了南千金将其溺毙,是不是?”
最后三字,贺称信故意加重了语气,落在殿中,仿若带了雷霆之音,直把那车明香吓了一跳。
旁边南远隶和夫人再听自己女儿遇害过程,纷纷红了眼眶,南远隶尚且还能定住,但南夫人早就拿了一双眼睛瞪着那车明香,几乎是恨毒了她。
“不!不是的!我没有害她,我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车明香一反之前怯懦胆小的样子,忽然跟炸了毛的猫一般,双眸通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仿若压抑了多日的痛苦终得宣泄,一张素净的小脸儿涨得通红,胸口急速地起伏着显示着主人此刻激动的情绪。
贺称信先是一愣,心中大呼不妙,这怎么和口供不一样?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平宣帝一眼,只见他阴沉了一张脸,那双眸子跟刀子似的。
贺称信顿时就有些腿软了,陛下昨夜授意,此事应当尽早了断不宜再扩大了,于是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打算让这车明香咬死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