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黑压压的恶鬼组成的军队,虽然我向来喜欢自娱自乐,这个时候多少也有些打怵。
再多的恶鬼,即使从纯精神变得可以操控物质,但只要没有生出自我意识,那就都是体力活,要是生出了意识,就是体力活加脑力活了。还好还好……我安慰自己道。
“张先生,麻烦你和水烟带着四哥先去躲一躲。”
“好!没问题。你们小心。”我猜张之和求之不得,虽然内心义气仍在,但他毕竟是普通人,还是个胆小的普通人。
我想了想,也对着墙头那位道:“老狮,麻烦你去帮我取回天罗。”
刘老狮看出了我的凝重,知道马上必有一场硬仗,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硬拼,我去去就回。”说完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了黑夜之中。
大坑下面的鬼兵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隔绝了几百年了,有些陌生。当他们看到大坑边上那些笨拙的石头人时,他们生出了本能的敌意,似乎在他们的记忆中,石头人是他们的大敌。
“嘶……”鬼兵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有些像夏天的蟋蟀。
鬼兵们提着刀枪剑戟向着大坑外面冲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白老五头上冒出汗来,神情严肃地掐了一个手印,那些石头人嘴里也发出嚯嚯的声音,它们有的手中举着大锤,有的握着钢钎,还有的抱着石头,同样气势高涨。
原本就没有多远的距离,双方很快就短兵相接了。当鬼兵手中生锈的兵器和石头人手中的石匠工具碰撞的时候,并没有显出弱势。那些兵器虽然在地底埋藏了几百年,却有凝实的鬼气做为外壳,虽不锋利却很坚韧。
“不能让他们出大坑,我们尽量拖延。”我一边说着,眼睛闭上了,然后发出了鼾声。
躲在墙角的张之和看到我这个样子,叫道:“不是开玩笑吧?居然睡了?”这个时候我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他的话。
下一刻,我已经睁开了眼睛。张老板后来告诉我,这个时候的我他不认识,还是那个身体那张脸,但给人的感觉不是原来的我了。而我下一刻的举动,就更不像原来的那个人了。
“常山赵子龙在此!”我一脚撩起一根长长的钢钎,握在手里,好似握住一把红缨长枪。
“我靠!神打吗?”张之和不由得叫出声来。
神打,其实就是对自我的一种催眠,中国自古有之。我的这一套东西一半是爷爷传授的一半是自己从心理学上研究的,硬要叫神打也可以。那个时候,我把自己内心给欺骗了,我相信自己就是一身是胆的赵子龙。
我一脚把地面踩出个深坑,高高跃起,足有一丈高。我很想为自己想一串形容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宛如神人。
“呔!”我的第一枪,刺中了一个刚要出坑的鬼兵,一枪锁喉。那鬼兵轰然倒地,化作一股黑烟,被其余的鬼兵吸入身体。
这场战斗只能用轰轰烈烈来形容。鬼兵和石头人都不像人类那样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刀砍来从不躲避,一枪刺去也不抵挡,它们只管破坏对方的身体,直到对方或者自己再也不能战斗为止。石头人被破坏之后,总有一团青烟回到白老五那里,也有的连青烟也没有剩下。而鬼兵被消灭之后,就化作一团黑烟留在坑底。我就游走在大坑边缘,来来去去,仿若神武大将奔走在万军之中,我的任务是防止有漏网之鱼冲出大坑。每一枪,必有一只鬼兵亡于枪下。
可是战斗了大半天,石头人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缺胳膊少腿,而鬼兵则没有少太多。我有秘传鬼术,被我刺死的鬼兵只能被吸收,而被石头人打散的鬼兵花一些时间还能够重新凝聚。此消彼长之下,鬼兵已经开始占据明显优势了。
“这么下去不行啊。”张之和看着战场上的激烈厮杀,够躲在一旁干着急。
“发生啥子事情了?”有人在学校的铁门外嚷道。
“不晓得,好像是地震了一样,听到是从学校这边传出来的,所以过来看看。”我回头瞥见一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
“快来快来!好像有人得学校里头打捶(方言打架)。”
麻烦来了……我听到这些声音,从赵子龙的状态中被拉了出来,不能定神的话,神打就难以为继。远远看去,陆续来了有十来人,远处隐约还有火光向这边过来。
“二娃子快来,这儿有点不对头哦!”有人看到了正在战斗的我们。
“吔!五石匠在搞啥子?”
“看那坑里头,那一群黑绰绰的是啥子。”
“哎呀,不得了了!古坟里头的鬼跑出来了!五石匠得斗法。”
“后头来的,赶紧回家……”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我心想,这群乡民也太不堪了,别人在为他们拼命,他们却要跑。不过,那人的下一句话让我的想法改观了。
“赶紧跑回去……有锄头的拿锄头,有钉耙的拿钉耙,打贼娃子了!”这人有些水平,不说抓鬼,只说抓贼。
农村里面,大半夜的,一旦听到哪里说抓贼,必定是男女老少全村动员。因为他们恨死了入户偷东西的贼。
“你喃个这么说?”
那人愤慨道:“偷我们娃儿的小鸟鸟,偷我们姑娘的大肚皮,不是贼娃子是啥子?白老汉是个老实人,老子也是老实人,不管别个喃个陷害他污蔑他,老子信了他了。”说着操起地上的一根钢钎就跟鬼兵干了起来。
“李二哥,你莫去,危险!”白老五头上汗水直流,手中不断变换手印,只能言语阻止。
“无妨。”我有些欣喜,“这汉子是个真性情,鬼怪迷惑不了他。”就像意志坚定的人很难被催眠一样,这样的人也不容易被鬼怪迷惑。
“毛主席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就是为了社会主义新生活奋斗的勇士,你手中就是革命的武器,弄它!”我懂得这些农民的心理,趁他们被森森鬼气震撼住的一瞬间,用几句最能勾起他们热血的话把这些人一个个催眠了。这样的催眠不是我独创,我是从伟人那里学来的。
有了坚定信仰和自信心的人,无论自愿还是被忽悠,战斗力都是可怕的,知道传销和成功学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我只是用催眠把他们释放出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总共来了百来人,基本上全村的人都来了,包括罗瘸子。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天罗在就好了。”
“天罗来了!”刘老狮如一道闪电奔至我的面前,她的嘴里衔着那块怀表。
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