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三鲜小馄饨,外婆拿过毛巾给清玉擦了擦嘴,觉得清玉今天特别漂亮,就开玩笑地说:“囡囡今天真漂亮,是昨晚吃了仙丹了吗?”
清玉心里说:外婆你真相了,我昨晚不是吃了仙丹,是喝了仙水了。
嘴里却说:“是吃了外婆煮的香香的饭菜,才变漂亮的。”又钻进外婆怀里撒娇,把外婆哄得眉开眼笑的。
下了楼刷牙洗脸后,清玉就想着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种子卖,因为空间里的仙植是不能拿出来的,平常吃的瓜果蔬菜就要自己种,这样家人就可以吃上带有灵气的好东西了,对身体也有好处。
外婆跟着把楼上的马桶拎下来去前弄堂口的公用厕所倒掉。因为家里没有下水设施,附近的公厕又距离较远,使用不方便,所以家家都备有马桶。
一进前弄堂,首先看到公用电话亭,紧挨着一个便厕附带倒痰盂的粪池,这里终年散发着恶臭。每当清晨,家家户户不管男女(这里男女平等贯彻得很好),都会纷纷拎出马桶,放在门口,等粪车一到,倒清马桶,就会听到“唰唰,唰唰”声,响彻弄堂内外。
主妇是用竹刷加毛蚶壳来清洗马桶的,一边刷一边向邻居打听今天的菜市行情,八卦别人家的新闻。这是石库门里弄特有的一道风景:“清晨交响曲”。
刷干净的马桶就会被靠放在有太阳的地方晒太阳消毒控水,人来人往,个个熟视无睹。
清玉对这种/马桶文化是深恶痛绝的。心想将来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改变石库门如厕难的弊端。
除了“清晨交响曲”,另一个需要改变的就是呛人的炉烟。
清玉最讨厌生煤炉,拿把小扇子生了老半天,烟呛得眼泪水达达滴,还生不好。
当时没有煤气,家家户户都用小煤炉煮早饭,封了一晚上的煤炉早熄火了,早上就需要重新起。将废纸、柴爿点燃,冒着炝鼻的烟雾,抓紧放进煤球或煤饼,旺了后,烧泡饭。
就是把隔宿的冷干饭加些水一泡,放在煤炉上煮开。配泡饭的小菜,多是酱菜、乳腐,讲究一点的则有花生酱、黄泥螺、醉盐蟹,或是昨天吃剩下来的一碗咸菜毛豆。
再奢侈一点可以到弄堂口的大饼油条摊去买几根在油锅内汆得腊黄的油条,把油条掰开,蘸酱麻油配泡饭吃,这个味道真是好得没话说。
伴着各家乒乒乓乓生煤炉的声响,新的一天来临了。朦朦胧胧的一丝鱼肚白,很快就被升腾的炉烟掩盖。叽叽喳喳的麻雀也被呛人的白烟熏的不知去向。
随着天边的朝霞渐渐驱散了缭绕的炊烟,响起了长辈们不断催促家人起床的声音,水龙头放水声,刷牙洗脸声,冲洗马桶声。兼杂着父母的训斥声,邻里的吵骂声,自行车的铃铛声,邻居出门的问候声,孩子间吵闹的上学声,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把喧闹的音符引向了最**。
此时,再懒的人也会被这近在耳边的种种嘈杂逼出被窝。
这就是拥挤、喧闹、嘈杂却又充满开心、温暖、相互家长里短、体贴关怀的石库门弄堂日子了。
石库门里弄住宅始建于19世纪60年代。1860年以忠王李秀成为首的太平军东进,迫使数以万计的苏南、浙北难民进入S市的租界避难。租界为接纳难民,动员商人投资住宅建设。
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设计师将欧洲的联立式住宅和中国传统的三合院、四合院相结合,以“实用”为最高的原则,创造出这种中西合璧的新样式建筑――石库门里弄住宅。
“小巧玲珑”的石库门里弄建筑透露出S市人特有的精明,所谓“在螺丝壳里做道场”就是这种精明的注脚。
而市民由于长期生活在殖民地的环境当中,其接受外来文化的能力迅速增强,各种文化和生活习俗在这里碰撞、交流,最终融合,并逐渐形成独有的石库门文化。
弄堂是由多个紧密相连的石库门单元组成的庞大房屋群体。狭窄的石板路两旁是一排排三层高土木结构的楼房,在那幽暗的木窗里时不时地横出几根凉衣杆,仿佛空中挂满了彩旗。不时会有几条裤衩悬挂在通道中央,如果介意那路都不用走了。也有迷信的路人不得不避开绕道,因为在裤裆下走过不吉利。
在弄堂昏暗的路灯下,在石库门局促的空间里,大家照样将生活过得很舒适很精致。
空间虽小,但功能齐全,吃喝拉撒全在其中搞定,而如何有条不紊地买汰烧倒,又能够维持足够的体面,这很考验女主人的持家能力。
当你在大马路上看到身着旗袍,款款而行,打扮得山清水绿的女士;男士们个个头势清爽,毛料西装笔挺,皮鞋锃亮,风度翩翩。一定会被他们落落大方、温文高雅的气质所折服,肯定想象不到他们刚刚从石库门弄堂里走出来,这就是S市人的腔调,其它地方的人是学不来的。
清玉走出后弄堂,朝西沿着街道走5分钟就可以到菜市场,这时的菜市场经营者主要是国营单位,卖菜、卖肉、卖鱼、卖豆制品、卖米面等都是公家的。除了菜,其余的都要凭票供应。私人没有资源,就是想经营也进不到货卖的,能卖菜的多是郊区的菜农。
隔壁邻居张婶就在菜场里专门卖菜,还有兼卖蛋。隔三岔五会带回一大搪瓷杯去壳的生蛋,说是打碎的蛋,内部处理价,其实到底是真碎还是假碎又有谁知道?只有菜场的人自己知道。
妈妈经常很羡慕张婶家能吃到便宜的蛋,现在的清玉可以挺直腰杆对妈妈说,以后蛋随便吃,咱家不差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