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儿,你今日怎么了,为什么要提起李掌柜家的那些事!”商翎何等聪明,自然听出纪商话中有话,放下碗筷关注他。
“娘亲!”纪商斟酌一下措辞说,“年前,我被打入大牢的时候,你一直叫我不用担心,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不会有事,为什么你能如此确信我不会有事,要知道我可是杀人凶手。”
“原来你一直放不下此事?”商翎淡淡一笑,“有人答应救你,你自然没事,后来你不是被放了出来吗?”
“可是救我的人是我的朋友,不是娘亲所求之人,不是吗?”纪商说。
“是啊,我儿子交了个好朋友。”商翎欣慰的说了句,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还没好好谢谢那两位公子,他日闲余,请他们过来家里坐坐吧,我想当面谢谢他们。”
“他们娇贵,不将救我之事放在心上!”纪商追问。“我想知道母亲当时向何人求救?”
“过去就过去了,不提这事好吗?”纪商脸色有点严肃了。
“是当时的江州知府,现在的江苏布政司,对吗?”纪商知道今日不问清楚,以后别想再问的出来,所有硬着头皮追问。
“看来是瞒不过你。”商翎放下碗筷,“当时张瑛回京述职,我走投无路,便去向他求救,张瑛的父亲张翰是前户部尚书,朝廷里门生故吏甚多,张瑛也答应去救你,所以我才会对你说你不会有事。”
“自从父亲战死后,张瑛屡次过来纠缠,娘亲难道不知这无疑是与虎谋皮?”纪商说。
“为娘岂能不知其中道理?”商翎叹息一声,“但你危在旦夕,我一个弱女子,没有任何能力救你,只能出此下策,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让我去死,我也甘心!”
“是孩儿不孝,让娘亲费心了!”纪商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不过他还是继续问:“娘亲当时可是对张瑛做出什么承诺?”
“没有!”
“娘亲莫要骗我,自从那次事情发生后,张瑛来我们家的次数日多!”纪商问,“如果娘亲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张瑛岂敢如此无礼?”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吧!”商翎见实在瞒不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张瑛原先是不肯答应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答应救你,但他的条件是让我回到他身边,天幸可怜,让我儿平安度过此劫。”
“娘亲,你是什么时候给唐毅作画?就是在画上留下亲笔写的画羽居士这个名号?”
商翎有点不习惯他那跳跃的思维,沉吟片刻才说:“是去年年初!”
“去年年初,有那么长时间了吗?”
“确实是去年年初,不过画羽居士这个名号是中秋节的时候,我给唐毅画了一张《秋色图》才响亮起来。”
纪商寻思:“我和唐毅犯的案是在去年年底,看来画羽居士之名是成名于先!”问道:“你还记得《秋色图》送予何人了吗?”
商翎的记忆力非常好,“小毅跟我提起过,是被他姐夫送给了户部给事中裴伯达!”
“这个户部给事中是那年的举人,娘亲知道吗?”
“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他是弘治六年的二甲进士,那时候我刚来京城不久,张瑛带我去见过他,我还在宴席上给他们抚琴助兴!”
纪商一怔,他想起了那个闫御史也是弘治六年的进士,心想:“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关联不成?”他神色不变地问:“为什么?张瑛好像是弘治十二年的进士吧,他和这些人又不是同科进士,为什么会带着你去给他们抚琴助兴?”
“因为哪一届科举的主考官是张瑛的父亲张翰,张翰是他们的主考官,他们便是张翰的门生,张翰在家里宴请他们,张瑛自然有资格参加宴会,所以才让我上台抚琴!”
纪商的心中惊起滔天巨浪,心想:“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张瑛回京述职,拜访户部给事中裴伯达,在裴伯达的家中看到《秋意图》,知道了京城除了画羽居士这一隐秘地名师,恰好那时候娘亲给他写信求救,他对照了娘亲给他的书信和画上的笔迹,发现画羽居士是娘亲这个秘密,所以他才会答应救我,因为在他那种年纪看来,经历过无数冰肌玉肤之后,发现一个女人的内涵和智慧远胜一个女人的青春美貌,而娘亲不但美貌出众,而且才华溢表,作出的画名动京师,这可比千媚白嫩的女子更有吸引力,但他又发现娘亲对他早已没了感情,他那想要占有我娘亲之心便在娘亲的求救中唤醒,可惜迟了一步,我被别人先一步救了出来,让他的计划落空,后来他便登门求亲,可是一再被娘亲拒绝,让他的占有之火更炙,所以次他亲自出谋划策,又知道母亲是个丹青名师,所以冤枉我盗取《谷阳贴》更是顺理成章,一旦我蒙冤进了大牢,娘亲必然再次求他,他顺意将我救出,娘亲为了信守诺言,自会回到他的身边,当真是好计策,看来他已经谋划多时。直到我对他发出雷霆警告,他才下定决心诬陷我下狱。”
他想通了一切,心里对不择手段的张瑛更是痛恨,为了不让商翎担忧,他转换话题说:“娘亲,你做的红烧肉比以往更好吃了。”
商翎看着他的眼睛,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便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嫁他人妇。”
当天晚上,纪商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不断地想:“既然策划《谷阳贴》的幕后主使是张瑛,那个贵公子又是谁?他为什么会预先知道这个计划?还有,那个贵妇人又是谁,她为什么要借锦衣卫的手去除掉李家村?”
平静的日子过了七天,自从李晓被送进监察司监牢后,廉字旗的的人对纪商的态度便了样,虽然他们还是听命于左总旗,但至少没有人再敢当面挑衅他,让他想要找麻烦也找不到,而左总旗经过李晓的失利后,好像偃旗息鼓一般,既不针对,也不为难,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这日是十五,每月的十五,百户所里都要重新抽签派差,这种差事是固定差事,一是巡视骡马市场,而是巡视西直门大街,三是顺天府坐堂听案,四是巡捕钦犯反贼,五是查禁违禁违制品,这是五常固定差事,抽到的分旗不用处理公案。没有抽到的分旗都要接受百户下派下来的临时差事!
邢进站在殿中说:“从今日开始,各分旗的小旗官都以齐备,咱们百户所的每月抽签派差在十五那天举行,因为廉字旗一直以来都没有小旗官,并没有参与月中抽签派差,只作为救火队伍临时支援其他各旗,现在有了小旗官,自不一样。自今日起,各分旗遇到人手不足的情况,不能再申请调派廉字旗的人手,而廉字旗也要独立执行差事,各位小旗官可有意见!”
众小旗官齐声道:“我等没有异议!”
“纪小旗!”邢进点名。
“卑职在!”纪商应声出列。
“你已经来百户所半个月了,应该熟悉常规管理分旗,但你是第一次参加例会,还不了解五常差事的做法,所以你不用抽签,直接分到非常例差事当中,你可乐意!”
“卑职遵命!”纪商回应。
“如此甚好!”邢进嘱咐完纪商后,又说:“钱小旗!这个月你们孝字旗抽到的是巡查大街的差务,商户的月银,你可是收回了没有!”
“大人,你在说笑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纪商的左边不远处传来,纪商看过去,发现钱小旗是一个长得很尖酸的汉子,一套飞鱼服穿在他的身上像沐猴而冠,松松垮垮,不伦不类。“你怎么不问问牛小旗在上个月有没有将商户的月银收上来?”
“钱秀,百户大人问的是你,你牵到我的身上干什么?”一个黑大个气氛的说,拽起拳头就想揍人,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敲破铜锣一般。
“牛犇,别以为我怕你。”钱秀不甘示弱的说,“你一个武力破百的大个儿都不能将月银收上来,我一个连抓筷子都摇三摇的瘦子又有什么能力将月银收上来?”
“都别吵了,既然收不到,这个月大家一起喝粥吧!”邢进对收不上月银早有预料,阻止他们再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