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忙碌的交接,邢进终于带领所有西直门百户所的锦衣卫离开,将整个案件交由三司法进行调查。当他们回到百户所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一整天不是打仗就是查案,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困又累,邢进吩咐他们明天将整个行动报告递交上来后便解散众人回家休息。
纪商和唐毅走一道,他身上的绣春刀还是从唐毅手中借来的,他自己的刀还藏在东苑,他将绣春刀解下,递还给唐毅,心想:“看来明天要去东苑将绣春刀和腰牌拿回来才行,没有这两样东西,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他本来想着要去长福镖局看自己的娘亲,但是现在凶手没有被尽歼,一旦他们暗中跟随自己而找到自己的娘亲的话,岂不危险之极,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独自回家休息,其实这是纪商多虑了,刚刚被围剿的人一般都会成为惊弓之鸟,逃跑都来不及,那里还敢反戈一击?反倒是等他们缓过气来的时候才会做复仇的打算。
纪商回到家里的时候,进门一看,当场愣住了,只见一个青衣少女亭亭玉立地靠在他家的那一刻银杏树下,没有灯光,月色也被树叶遮住,可以说她是隐藏在树影之下,但不知道怎么的,纪商对她看的清清楚楚,就连衣角上的皱褶都能看清,就好像她是一个夜空下的萤火虫一般明亮耀人。
他说:“你怎么来了!”
墨零说:“你娘亲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既然你没有受伤,那我先走了!”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纪商笑道:“怎么了?不走了吗?”
墨零笑而不答,纪商打开正堂的大门,找出油灯蜡烛,将厅堂照亮,朝着还站在树下的墨零说:“既然不走了,就进来坐一会吧!”
墨零哈哈一笑,说:“这可是你邀请我的,可不是我死皮赖脸不走!”
纪商无奈一笑,说:“对对对,是我邀请你的,总可以了吧!”
墨零歪着头想了一会,又说:“可是三更半夜,男女共处一室,有违礼节,这该如何是好!”
纪商一怔,眼前这个小姑娘做事爽快利落,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遮遮掩掩,和自己印象中的秀儿真的天差地别,自己认识的秀儿可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性格,就算想要说什么话从来不那么直接,总会考虑说出来的话会不会伤到别人,和眼前这个秀儿格格不入,心想:“秀儿的性格怎么在短时间内变化如何之大?”他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秀儿的面容没有变化,绝不是有人在易容伪装。
他走到门口,微微鞠身说:“姑娘光临敝舍,有失远迎,实为失礼,请姑娘入内叙话!”
墨零见他如此样子,觉得搞笑,便做了一个福说:“既然公子想邀,小女子不能失礼辞别,打扰公子之处,请莫见怪!”
“请!”
两人一同进屋,纪商悄悄把门拉上,但是并没有横上门闩,墨零淡淡地笑了笑,两人围着烛光,面对面坐下。
墨零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包卤牛肉,至少有一斤重,她说:“你一天没吃东西吧,卤牛肉好吃又充饥,要不要来一点!”
“要的!”纪商起身离开,去到厨房拿来两双筷子,递给墨零一双,然后也不说话,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墨零并没有动筷子,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开始有点痴迷起来,心想:“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如何舒适!”
墨零自小漂泊,居无定所,还经常生活在厮杀当中,几乎没有生活过安稳的日子。因为他是三爷的孙女身份,下面的帮众从来对她毕恭毕敬,敌对的人对她又充满仇视,几乎没有人对她这样无拘无束过,现在山寨被官府清缴,最钟爱她的三爷也死了,她现在一直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杀死内鬼穆一柏和领队杀灭山寨的赵权。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他,他给她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
纪商错把对秀儿的关爱用在了墨零的身上,虽然两人是孪生姐妹,可是无论性格还是经历都不同,当纪商后来明白秀儿和墨零是两个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过现在纪商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自己心中的秀儿,他在秀儿面前那种无拘无束的心态呈现了出来,才会在墨零面前大口吃喝,毫无顾忌,否则他是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露出如此失礼的吃相。
墨零柔和地看着他,心里隐隐生出一阵悸动,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好想好想和这个男孩在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过她一想到爷爷的惨事惨死,她马上将心里的念头压下,强行将目光移烛火上,看着烛火跳动的影子,可是砰砰的心跳声出卖了她,让她手心不住出汗。
纪商不知道墨零内心的变化,大大咧咧地吃光了那一斤卤牛肉,完了之后,抹了抹嘴说:“哎呀,一个不小心都被我吃光了,真不好意思呢!”他的神色可是没有半丝不好意思的样子。
纪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墨零的脸颇瞬间变的红彤彤,好像做贼被抓到一般,她的心跳不断加速,也不敢去看他,忽然感到自己无法再呆下去,她霍然站起,出来大厅,来到庭院,二话不说,跃上屋顶,瞬间消失在茫茫夜幕当中,只留下纪商一个人在发呆。少女第一次怀春总是羞涩异常,弄得纪商不明所以。
墨零的轻身功夫非常了得,她在屋顶上飞奔纵跃,地下巡逻的兵丁没有人能够发现,她奔跑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过来是要找纪商问问有没有发现他们失陷在百里酒馆的兄弟的事情。现在想要回头去问,但砰然的心跳声让她无法动脚。
最后墨零有点懊恼地回到长福镖局,她一回来,不知道怎么的便走到了商翎的房屋,商翎恰好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自己房间前的墨零,问道:“墨零,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墨零还在顾虑着纪商在她心中的感觉,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商翎靠近,看到她满脸飞红,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的额头太热了,是不是生病了?”
墨零急忙退后几步,喏喏地说:“我。。。没有生病。。”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也不转身,说:“翎姨,纪商没事。。。你早点休息!”
商翎听得一头雾水,她根本不知道纪商今日率领锦衣卫去剿灭追杀他的人,纪商不过是要求她再在镖局里面借住一些日子而已,如果她知道纪商去杀灭追杀她的人的话,她一定会阻止的,因为在商翎的眼里,红莲教妖人实在太可怕了,曾经留下过一道非常重的创伤,导致她心里有阴影,不敢和红莲教的人正面为敌,这就是她为什么要自己的儿子远离红景天而又不敢泄露红景天是红莲教月使者的原因。
墨零离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她看到大宝和二宝已经站在她的房门前等候多时,一见到她,就上前问道:“可是问到了小志的下落吗?”
墨零摇头说:“没有问到。”
大宝疑惑地说:“怎么一回事?”
墨零当日不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没有向纪商提问,正当她不知道如何措辞的时候,二宝却说:“百里酒馆被烧成白地,没有留下半个活口,小志已经凶多吉少了,纪商事前又不知道小志是什么模样,就算他见到小志的尸体也不会留意,墨零去找他问也问不出什么问题!”
大宝颓然说:“我也猜到这个结果了,只是不甘心,想要死个明白而已。墨零,你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和二宝一同离开。
墨零站在那里看着大宝和二宝离开的背影,心里泛出无尽的酸楚,小志是山寨二当家的儿子,和自己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山寨被官军攻灭的时候,二当家拼死将他救出,最后得以逃脱,不过山寨上其他人全都死了,而墨零和大宝二宝刚好出外最终赵香传的下落,不在山上,所以逃过一劫,偌大的一个山寨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为了复仇,他们四人决定杀掉叛徒穆一柏,经过调查,发现穆一柏最后进入了银青光禄大夫赵权的府宅,他们为了弄清楚银青光禄大夫赵权的底细,便开始密查,无意中,他们发现赵传香也出现在赵权的府邸,这一下,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他们的山寨与红莲教罗道派向来是死仇,可是罗教派没有能力杀灭他们的山寨,便外联官军和内窜叛徒穆一柏,来个里应外合,将易守难攻的山寨攻破,屠灭山寨里面的所有人,弄得最后整个山寨只留下他们四个人,小志无意中发现百里酒馆的人是红莲教信徒,便追踪过去,却被人识穿,从此失踪,墨零他们为了救回小志,又得罪了红莲教的弥勒派,红景天对纪商骗说他们三人是红莲教信徒,引来纪商对陈家酒坊的调查,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在逃离的时候碰到四爷开的长福镖局,他们三人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