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转头看向关成。
关成也在看着他,微笑道:“里长,这些人是来找我的,你不用插手。”
里长盯着他的脸,迟疑地说道:“小关,你……”
关成的目光在村民的脸上一一扫过,又看了一眼隔壁程氏杂货铺紧闭的房门,缓缓说道:“以前程叔为了帮我,和庄里的乡亲闹得很僵,我不能再让你也这样了。”
里长深深地看了关成一眼,脸上显露出些许羞惭,他低下头看着地面,轻而短促地点了点头。
关成又面向赵老三等人,高声说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犯不着找别人的麻烦,都冲着我来!”
他挺着胸膛,昂首正视着堵在门口的村民。十四岁的少年,虽然长得结实,但是站在这许多粗壮大汉面前,仍然显得十分弱小单薄,可他所表现出的气度之大、气势之强,却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无人应声。
赵老三向左右瞧了瞧,皱起眉头,又转回来看着关成,眼中的厌恶之意更加浓烈,大声说道:“小子,你别在那里装好汉。要真的是条汉子,就滚出来,缩在里面说大话算什么本事!”
关成只是个少年,赵老三说出这话着实可笑,但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半点想笑的心思,面对着关成,各人脸上都显露出无比地重视。
“哼!”关成冷哼一声,转身进屋,穿过第二道小门,进了卧室,身影一转,从门边消失。
村民们不解,有人问道:“赵三哥,他……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赵老三也很诧异,伸脖子朝着医馆里看,却看不到卧室里的情景。
于是又向里长叫道,“他怎么进去了?你快进去把他抓出来。”
里长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事我已经不插手了,别来找我。你们以后爱拿他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拦着。”
赵老三岂能放过他,叫道:“现在只有你能进去,你不抓谁抓?你说不管就不管?你是咱们庄的里长,就得为咱们庄里的乡亲们做主,这事你非管不可。你不能又想当官耍威风,又想遇事就逃,落个清闲,那样的话还要你何用!”
“没错,你必须得管!”有人跟着附和。
医馆门前又吵闹起来。
不远处,李铁柱嘀咕道:“看,他躲起来了,我就知道他是个孬种。说得好大口气,到头来还不是当了缩头乌龟。”
“就是。”旁边的一个男孩连连点头。
对李铁柱的话,薛耿子和赵溜子没有什么表示,只盯着医馆。
小梅愤愤地瞪了李铁柱他们一眼,又转头注视着医馆,神色变换不定,一时像在期盼,一时似在担忧。
关成进了卧室,径直走到北墙桌边,从桌上拿起了自己刚刚做好的“下品木甲符”,又从一只装有很多符篆的符匣中取出一张“下品御风符”。
“怎么?要去教训他们一下么?”王老爹忽然开口发问,说话的时候闭着眼睛,瞧也没瞧他。
关成点了点头,问道:“可以么?”
王老爹说道:“随你。不过你要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
关成应道:“是。我就想教训他们一下,会注意的。”
王老爹没再说话。
关成看着摊在手中的两张符篆,门外的叫骂吵闹之声传入耳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流淌出浓郁的愤慨,左手食中二指拈起那张下品木甲符,向其中注入灵气。
符篆一端夹在他双指之间,另一端向上飘动,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如旗帜迎风猎猎。
锁住符文的圆圈自下方开始发光,光芒沿着圆圈缓缓朝上流淌,直到整个圆圈都亮了起来。
关成左手一挥,将符文拍在自己的右肩上。
嘭一声响,符篆爆碎,化作无数青色光点飞散在关成周围。
密密麻麻的光点将关成包在其中,迅速地贴近他的身体,飞入他的衣衫里面,分布于手臂、胸背、腰腹、双腿的位置,光点全部隐入到衣衫里面之后,光亮消失。
接着,他右手拈住第二张符篆,注入灵气,解开封锁,拍在左肩,又是数不尽的青色光点散出,将他包住。但是这一次光点的行动与上次略有不同,上一次分布在几个特定的区域,而这一次则均匀地分布在全身各处,随后和之前一样暗淡消失。
此时,关成已经有两个法术加持在身上,但是外表却看不出任何异状。
他转身面向南门,轻轻地跨出脚步。
只一步,轻捷而且自如,从姿势上看不出他在用力,但是脚步落下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两米之外的位置,接着又是一步,到了卧室门口。
一步踏出两米多,寻常人需要刻意用力向前迈才能做到,但对现在的关成来说,却是易如反掌,与寻常散步一般。
下品御风符中所储存的御风术,会在受术者身周制造出无数个极细极小的气团,这些气团会顺着受术者的意图推动行进,所以现在他每做出一个行动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只看不见的小手在推着他,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两倍。
“啧。”关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间,王老爹忽然睁开了眼睛,咂了咂嘴,慢悠悠地说道,“这和我计划的不太一样。行啊,打就打吧,反正只要他的心结解开,也没有必要非在这个地方耗下去了。”
关成迈出卧室,两步穿过前屋出了房门,重新站到了里长的身边。
门口,赵老三正在领着头和村民们一起大声叫骂,逼迫里长进屋抓人,里长被气得脸色发紫,紫中泛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关成突然出现,叫骂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关成的身上。
关成的速度虽快,却不至于快到令人吃惊害怕,赵老三没有察觉,毫无惧色,反而轻蔑地说道:“小野种,别缩在里面装模作样,有种的你就给我滚出来。”
关成看了一眼赵老三,略显稚气的脸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狰狞,拳头倏地握起,冷冷说道:“你不是想要打死我么?那就来吧!”
说着左脚迈出,身影前冲,右拳击向他小腹。
赵老三知道他不好对付,早有了提防,关成刚动,他便要抬脚后移拉开距离,同时抓紧铁锨用力前挥。
不料脚下刚动,铁锨还没来得及挥出,关成的拳头已经到了。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千小心万小心,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动作居然能快到这个地步。
关成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中他的肚子,这一拳好大的力气,打得他撅起屁股弯下了腰,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
赵老三捂着肚子跪了下去,握着铁锨的手按着木柄支撑在地上。
周围的村民吃了一惊,连忙向两边退开。
左边的那人挥起锄头,砸向关成。
关成的动作可比他快得多,打中赵老三之后便收回拳头,朝那人冲了过去。
锄头砸了下来,关成腰先一弯再一挺,上半身一伏一起,从他的锄头柄底下穿过,眨眼的功夫已到了他面前。
那人大惊失色,眼睛盯着关成,挥出去的手还在外面。关成左臂横勾,拳头狠狠击中他的脸颊。那人连锄头也抓不住了,脱手落下,整个人转了一圈,扑倒在地上。
这一击又是快得惊人,围观的一众村民当中有人叫道:“他怎么这么快!”
没有回答,多数人张着嘴巴,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
惊叫声中,关成返身疾走,脚下如风,又到了赵老三的身边,右脚抬起,狠狠地踢中了他的面门。
赵老三还跪在地上,鼻梁上挨了一脚,喊都喊不出来,脑袋被踢得高高仰起,身子一翻,躺了下去,嘭一声响,后背重重地落在地上。只见他颧骨鼻子乌青,鼻血淌出,在两边面颊各流出一行。
一众村民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退开了一步。
关成跨过了赵老三,又朝着右边的那个人冲了过去。
这人是个长方脸扁鼻子的青年,手里拿着把镰刀,刚才看到关成两次出手,虽然吃惊,但是心里头多少有了些准备,此时见关成冲来,倒也没有慌乱,看准他冲过来的方向,手臂用力一挥,镰刀唰一声划破空气,迎着关成的脑袋砍了过去。
关成冲得很快,脑门距离弯下来的刀尖已经不远,那青年眼见能中,面皮紧绷,但眼神中已现出几分轻松喜悦。
围观的一众村民面色各异,有人吓得转头闭眼,有人却瞪大了眼睛,有人张大了嘴巴,也有人嘴角含笑、露出欢喜之色。
不料关成脚下一蹬身子一侧,让到旁边,镰刀从他胸前落下,相距尚有一寸之遥。
在众人看来,这是有惊无险,但是对关成来说,连惊也没有惊着。
关成转回身,贴着那人的手臂欺到面前,右拳正中直击,正好打中他的鼻梁。
那人脑袋一仰,两眼翻白,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他脑袋点了几点,这才睁开眼睛,伸手在鼻子上抹了一下,看见手掌上被鲜血糊了红红的一片,惨叫道:“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叫声闷闷沉沉的,夹着哭腔。他想挣扎着站起来,脚底用力,可惜身子摇摇晃晃根本无法平衡,又摔回到地上。
关成不再理他,返身又朝着赵老三走了过去。
赵老三侧卧着,单手撑地,正想要用力爬起,关成却已经到了身边,右腿后抬,狠狠踢出,脚尖直踢在他的肚子上,深陷肚中。
赵老三张嘴“呕”了一声,身体弯弯地蜷缩成一圈,弯得不能再弯。
关成停也不停,又冲向第四个人。
第四人又能怎样,和前面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手里的家伙连关成的衣角也没有碰到,又被他打倒。
关成又到了赵老三身边,照着身上软弱的地方就是一下。
十几个来回之后,关成连续打倒十几个人,赵老三也挨了他十多脚。
谁都看得出来,关成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力气大得吓人,被他打倒的人不是晕了,就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而他对赵老三更是无情中加了几分狠辣,每一脚都能让他硬生生吐出一口活人气儿。照这么下去,再打一会,这家伙的命恐怕要交待在这里。
赵溜子看见父亲被打,脸涨得一片血红,额头上的血管像是一道道交错延伸的青灰色裂纹。
但是,尽管肺都快要气炸,赵溜子却仍然没敢上前。
围堵关成的二十来个人,或者被打倒,或者向后退,这片刻的功夫,医馆门前已经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围观的村民渐渐向道路的东西两头退开,免得受了池鱼之殃。倒是那几个小孩子胆大些,始终站在原来的位置,贴着南边的栅栏瞧热闹。
看到关成这么威风,李铁柱气得咬牙切齿,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梅,发现她神情间有几分惊讶几分担忧,但更多的则是欢喜,又是怨恨又是忌妒。
薛耿子站在他侧后,看着关成和村民们打斗,眼睛时不时滴溜溜转一转,东瞥一下,西瞧一眼。
关成又冲向了下一个人,这人早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哭丧着脸,看到关成冲过来,索性闭起眼睛,“啊”一声喊,挥起镰刀砍来。
“唰唰唰唰!”
他左一刀,右一刀,一刀接一刀砍得飞快,也不看关成究竟在哪里,似乎这样就可以劈中他似的。
关成轻松绕到他身后,飞起一脚踹了他一个狗啃屎。那人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哼哼。
关成又转向医馆,目光落在了躺在门前的赵老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