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箐随云雀去了下房,领了银子衣裳正要走,却见云雀先行一步,倚在门口堵住了去路。
她微微一愣,“咋的,云雀妹子还有事儿?”
云雀见子箐才来就得了赏,已是眼红的不行,当下气不过,怎有那么轻易就放她走的道理。
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原以为姐姐走了就不回来了,没想到老太太还是心念着你的,今儿非叫我跑断腿去寻姐姐过来,本想回了前院还能歇一会儿,不想连口水都没喝上,又叫跑腿来了。”
子箐听出这里头的酸味,知道这小妮子啥意思,才在别院瞧见孙婆子手上的鞋面,她没捞到手已是不甘了。
这会儿又眼瞧着她在自个儿眼鼻子底下得了赏,她能不泛酸么。
不过还好,这丫头不是杜鹃,只是眼馋点东西,逞口舌之快,说几句拿不上桌面的笑话罢了。
这么想着,子箐把手里捧着的两件旧衣搁到一旁,笑了笑过了前去,抚在她的手上。
“才是啊,我也有日子不见你跟杜鹃了,妹妹的手可好些了?”
云雀听了这话,猛地将一双芊芊玉手缩到身后,退开一旁,那日十指连心的痛楚,她可没忘。
子箐一顿,反手自个儿瞧了瞧,直道自个儿粗手粗脚的,跟长了刺儿似的,难怪把云雀妹子吓跑了。
“哎,想来我也是粗人一个,穿不得这些好衣裳,不如这样,妹妹你我一人一件,也不枉这些个好衣料子。”
云雀听的一脸不信,“当真给我?你这可就得了两件,当真要给我一件儿?”
子箐爽朗一笑,“这还有啥假的,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儿,你只管挑去便是了。”
云雀这下才有了好脸,口中不迭称谢,过去抓起一件旧衣塞到柜子里,踮起脚尖从最上头取下另外一件八成新的竹青比甲,贴在自个儿身上不住地瞧着。
欢喜之余抬起头,却见子箐还在,云雀忽的愣住了,好不尴尬。
随后她自圆其说道,方才她给子箐选的衣裳是按照她的尺寸选的,若就这般套在自个儿身上,怕是不合身,只得换一件了。
子箐心里明白,只作不懂,附和几句就走了,衣裳她又不要,换成银子值不了几个钱,只要这死丫头不惦记她那一两赏银就是了。
只是她一出来,就遇上了冬翠,抬眼一瞧,二人同时愣道,“哎,你咋在这儿?”
见口风一致,二人又是一愣,只等着对方开口。
子箐瞧着便先说了,前儿她回屋换衣裳,孙婆子寻了来,她俩就在别院坐了会儿,后头云雀也来了说是老夫人找她。
冬翠则说是陈婆子喊她来的,后个儿府上不是要办宴席么,陈婆子让给她来取菜单子。
子箐笑了笑,直说不用去了,才老夫人已经把菜单子给她了,这会儿回去就是了。
“这敢情好啊,哎哟,我一想着要见老夫人,这腿肚子就打颤,这不,手心里头全是汗。”
冬翠呼了口气,抚掌而笑,挽上子箐的胳膊就走了。
出了前院,冬翠瞅着又问,“哎,妹子,你这衣裳是咋回事儿,才就瞅你一直捧着,敢是给哪房送去的?”
子箐只说是老夫人赏的,冬翠只应了一声,便没往这上面绕,说到了别处。
她知道子箐妹子前儿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老夫人素来宽厚温和,又善待下人,许是念着妹子前儿的孝心,一时心血来潮赏了衣裳也说不定。
两人说笑着才走,一个小丫头忽的从一旁的游廊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锦盒,探头看了看,随后急忙往前院走去。
二房院内,翠竹正在给二/奶奶梳头,将那一头长发挽起,身旁的丫头便把首饰盒子打开,任其挑选。
然而二/奶奶却没动手,冷眼睨着,只管问道,“今早二爷出门,不是说咱府上各房的头面首饰打下来了,咋还没影儿呢?”
翠竹乖巧的拿起一支簪子在二/奶奶发间比了比,说道,“回二/奶奶,才二爷走前,打发了槐花拿去,估摸着……”
“二/奶奶!”
才说着里屋的竹帘就叫打了起,一个穿着紫色背心的丫头就进了屋来,手里捧着红漆金丝盒子。
她也不等主子发话,献宝似的呈上来,“请二/奶奶过目,也好叫我们开开眼。”
“就属槐花你这死丫头鬼灵精,”二/奶奶嗔怪了那丫头一句,却是依言打开盖子。
屋里的丫头见了里面珠光宝气,金灿灿的首饰,皆是唏嘘不止。
二/奶奶听闻,脸上浮出得意的笑来,自己也收不住眼,嘴上却道,“你们这帮小蹄子,真是没见过世面,几件首饰就唬住眼儿了。”
槐花殷勤的呈上前,“二/奶奶,今日可带这个?”
二/奶奶敢是动了这心思的,可随后想想,又恨过心别开眼儿,将盖子盖上,“算了收起来吧,这新物件,还是等到开宴那天再戴方才显好。”
槐花笑着附和几句,把盒子交给一旁的小丫头,自个儿凑到镜前,从首饰盒里挑出两件,呈到主子跟前,“二/奶奶,才我回来的路上,瞧见后厨的丫头又上老太太屋里领赏去了。”
二/奶奶正在攒珠金簪还有镶玉银簪上徘徊不定,听了这话手上一顿,随即又是笑了。
看来前院是在后厨放了人了,她还想着老太太当真就撒手不管了呢。
也是,这么大的家业,四面都是窟窿眼,她老人家不堵成么,反正她不是头一个,要抓一块抓,谁也别拉下谁。
二/奶奶嘴角一扬,随手抓起一支,翠竹忙接过,簪于她发间,“去老太太房里领赏的,还是那个二丫么?”
“瞧身量不像,且是另外两个,才从老夫人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不少东西,还笑嘻嘻的。”
二/奶奶一脸疑惑,“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赏人的,她老人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前儿不才赏了那二丫不少东西么,怎的又换人了?那俩人又是谁?”
槐花摇头,只说是俩个不起眼的婆子,不过其中一个,是前儿个石台水榭上做那道溜炒鳝鱼的。
“嘶!轻点儿,死丫头!”
二/奶奶还没说话,只觉头皮一紧,未回头,先骂了一嘴。
翠竹忙跪下,“二/奶奶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二/奶奶才要说话,一瞧镜中的人儿,今儿这发髻挽的甚是好看,心头的火就去了大半。
她伸手扶了扶脑后,低头睨了一眼,“得了,念在你这双巧手上,且下去吧,回头去领两吊钱。”
翠竹忙磕头称谢,将手里的玉梳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到了院外,迎风吹散背上的冷汗,翠竹总算松了口气,她觉得奇怪,怎么子箐姐也给掺和到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