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子箐这边,与杜鹃分开后便回别院去了,今儿领的银子还搁怀里揣着,得先收起来。
这个点丫头们都还在各房伺候,院子里没啥人,三三两两各忙各的,互不搭嘎,显得怪冷清的。
子箐进了院子,径直回到屋里,摸出钥匙打开木柜,里头除了自个儿从家里带来的衣裳,便是老夫人赏的几件。
还有就是昨个儿去三房院子里送羹汤,三奶奶给送的一双荷叶绸绣花鞋面子。
她也纳闷,这三奶奶平白无故的,干啥给她一双鞋面子,这汤羹也不是她做的,难不成还赏她舀汤舀的好啊。
子箐瞅着撇了撇嘴,把鞋面子扒拉到一边,从一堆衣裳底下摸出一个钱袋。
这一个月下来,除了原先在老夫人屋里赏下的几吊钱,再加上今儿的,合着也有四两来钱的银子。
子箐扯开袋子瞅了瞅,摸出怀里的银子装进去,掂了几下乐呵呵的笑了。
她系紧钱袋塞到柜子里,退后两步把门关上,柜子上的铜锁被甩了起来,叩击在木板上闷锵有声。
拴在钥匙孔的红绳也随之晃悠,不知怎的,子箐忽的想起杜鹃说的那句话。
“若你瞅着上心,只要肯干,你也能跟那二丫头似的,得很多的赏。”
子箐盯着那把钥匙看了一会儿,随后回头拿过绣蓝里的剪子,将拴在钥匙上的红绳绞了。
合上锁把钥匙塞到腰带里,子箐便出了屋去,后厨还有活儿没做完哩。
晚晌忙活过一阵,陈婆子跟几个掌勺的婆子便歇下了。
子箐与冬翠接上手,把菜品装到食盒里,好让传膳的小厮拎走。
自打这个沐老爷回府,各房就没有单做了,都是杵到一块吃喝。
每天老太太一早下单子,三顿她们十来个菜炒出来,叫端上去就得了,着实省事儿了不少。
当然,那个阴晴不定的四少爷除外,他还是搁自个儿那院子里吃喝,喜鹊还得时常来拎食盒。
而她们,忙活完前院的,还得另外给这个四少开小灶,弄几道清淡的小菜给他老人家享用。
等着前院的碗盘撤下来,几个新进的小丫头拿去水槽那边洗了。
灶上歇了火,没啥忙的,陈婆子几个就招呼大伙儿吃饭,子箐与往常一样,端着三人的吃食去了外头。
冬翠解开围腰跟了过去,回头瞅着二丫还在灶里,便叫了她一声。
二丫正和那几个婆子闲唠,听到叫唤过了前来,又说了今儿宋大娘答应要教她雕花,她得过去吃。
随即到子箐跟前,把自个儿那份舀出来,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忙转身走了。
冬翠瞅着二丫,要说自个儿到府上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搁后厨打杂配菜,还没学到个拿得起的手艺,心下不免羡慕。
“哎,二丫行啊,才来了一个月,就舀到宋大娘的手活儿,又得了不少赏,头面衣裳都有了,真是了不得,是不妹子……妹子?”
冬翠自顾自的说完,见无人应答,来回看了一圈,却见子箐已端着吃食到了外室。
看着各自走开的俩人,冬翠皱了皱眉,忙往子箐那边过去。
子箐寻了一处坐下,等着冬翠过来,给她递了双筷子还有馒头,“冬翠姐,赶紧着,要不馒头就凉了。”
她说着自个儿也抓起一个馒头,夹了一筷子酸菜炒肉,就着吃了起来。
冬翠“哎”了一声,接过馒头咬了一口,也不动筷子,她瞅着子箐的脸色,想想还是说了。
“妹子,这些天儿你跟二丫都没怎么搭嘎,你俩咋了?”
子箐神色依旧,夹了两片酱萝卜,看了冬翠一眼,“没咋啊,二丫不是要去那桌吃么,我总不能拽着她啊。”
冬翠一板脸,咽下嘴里的馒头,“我又不是说这个,前些时候你不总嚷嚷着说前院那地界不好待么,怎的你这回不唠叨了?”
子箐一愣,听不明白冬翠啥意思,冬翠便挑明了说了,她不清楚子箐妹子为啥说前院不好待,在那儿伺候主子,穿的体面,吃的好,还不用干重活,谁都想往哪儿跑,她也不例外。
可每当她存了那么个心思,子箐妹子总会唠唠叨叨的跟她说这个那不好,叫她断了这念想。
不过前些天,二丫妹子一见老太太屋里的杜鹃姑娘就凑上去,殷勤的很,明眼人儿一看就知道这妹子是个啥心思。
摁说子箐妹子跟二丫妹子是同村来的,关系应该比她要好一截子么,可子箐妹子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这是咋个回事儿么。
子箐听冬翠说了那么多,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俩眼儿直愣愣的瞅着别处,掰下一块馒头慢慢往嘴里塞。
冬翠见状凑近她身边,推了推她,“你这女子别只顾的吃啊,我问你话哩。”
子箐咳了一声,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馒头,咧着嘴瞅着冬翠,指着自个儿的嗓子,“噎着了。”
冬翠忙在子箐背上拍了拍,直埋怨她,说她怎么大个人儿了,吃这么急干啥,又没人跟她抢。
子箐只是嘿嘿笑了下,冬翠叹了口气,佯瞪了她一眼,说着起身给她盛汤去了。
见人走了,子箐收起笑意,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星光漫天,月亮已是躲起来偷懒去了,反正照着地上会亮就得了。
她抿抿嘴,轻叹一声,就像冬翠说的,她跟二丫是同村,关系是要好些,就算看在她姑母的面儿上,她也该劝劝二丫。
可子箐真不知该咋劝,她一进府就叫老夫人留在屋里伺候,不过是人家就一句话的事儿,二丫也是有目共睹的。
而她从前院到后厨,也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哪里能待得好。
再则,那前院里的人儿个个都不是善茬,一个不留神就得给人家当垫脚的石子儿。
这些话她以前没少说,冬翠在后厨干活时便常常出错,心里也怕到那些个地界去,倒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可二丫只把她的好心当成耳畔风,吹过就过了,还是一股脑地要往上爬。
且是人各有志,她有啥法子,说不定二丫还真能攀上那高枝儿,做那娇滴滴的百灵鸟哩。
冬翠去灶里舀了两碗汤来,便把先前那件事儿给忘了,没再缠着子箐说话,而是嘚啵嘚啵说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