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咬下一口,馒头加上肥肉,香甜软糯,甜腻又带着点咸,油水又叫白面吸取,不油不腻刚刚好,胃口顿时开了。
她是饿坏了,且顾不得其他,推托了两句便松口,与子箐说了地方便大快朵颐了起来,恰巧有个仆从要给四少送东西,赶好与他一道去。
子箐拎上食盒就出去了,见那仆从抱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瞅着不是喜鹊而是自个儿,有些纳闷。
她便简单的说了几句,那仆从收住眼也不敢往她们园子瞅,只管掉头走了。
子箐跟在他后头,保持一段距离,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游廊,子箐今儿是头一遭往这来,瞅着啥都新鲜,不免四处多看了几眼。
只是拐了几个弯后,却是少见院落,只有一个多过一个的园子,一幕胜过一幕的草木,且是越走越偏了。
若不是早先听喜鹊说了,四少惜静,他的竹宛居在府里西侧,是最为僻静的独院,她还真不敢跟着这人一直走下去。
等下了几节台阶,入了对过那个圆门,又是来到一处,且不同的是这儿的主人偏爱青竹,两边皆是填满了,唯留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那幽静。
放眼一观,倒有种清晨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的感觉。
子箐淡淡的笑了笑,这个四少,瞧着人儿挺闷屈,住的地儿却是不赖,骚情**皆全了。
不知走了多远,前头的仆从犹自站住了脚,子箐差点没收住撞到他身上,她晃悠了一下稳住,探头瞧见他们是到了。
几棵青松翠竹笼着一座屋子,屋子前有一方清池,池水上方是曲折石桥,桥上有人,与早先不同,换了一身宽松的白衣,更闲的自在。
这时一个清秀的小厮守在一旁,瞧见来人了,伸手不语,只示意二人等等,随后不知去哪儿带来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跟两个丫鬟。
子箐听听前头那个仆从喊那个老者叫秦管事,且作揖行礼,说是大夫人带了个啥稀罕玩意儿给四少。
秦管事客套了两句,叫身旁的丫鬟把小木箱子拿下去,笑道,“呵呵,劳你小子好跑,且替我家主子,谢过大太太。”
那仆从忙弯下腰,嘴里念着“不敢”,且说着便退了下去,从子箐边上过时又给了她一个眼色,估摸着是在园子外头等她,好一路回去,毕竟同是当差的,互相照应着罢了。
这么想着,子箐也不磨叽,随后上前两步,也是福身施礼,秦管事见她拿着食盒,知道是来传膳的,只是近前一瞧,忽的一顿,皱着眉打量了子箐一番。
“怎么不是喜鹊丫头?”
子箐一顿,这个管事可不比那个仆从,她啥话都能说,喜鹊是给四少当差累乏的,若照实说了,岂不是在埋怨主子难伺候,若是扯个谎话……哎呀,都怪她,方才在路上尽是看景儿了,没寻个好的说辞。
柳管家像是会意,只说今日四少身子不适,没什么胃口,倒也难为那丫头,小小的人儿,拎着个食盒来回的跑。
说这话时,子箐倒听出点心照不宣的苦楚,屋里的主子还没吃,底下当差的怎能自顾管饱呢,还不是一遍遍跟着折腾么。
随后他又把目光落到子箐身上,“不过,你这丫头我倒没怎么见过,可是新来的?”
子箐点了点头,说是前些日子才到老太太房里当差的,秦管事听着应了一声,又问了子箐的家在何处,为何舍近求远,到蜀河县城这么远到地方来寻活干。
真娘咧烦死人了,这大宅子里到底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招个丫鬟连祖宗十八代都要过问,瞧这怕劲儿,置这么大的宅子,招这么多的人干啥!
子箐暗中发泄了一通,这些天她除了去老太太房里伺候闲唠,说的最多的就是自个儿打哪来,咋来的,每个比她高一个阶儿的都要他娘的问上一遍,心性再好的都得叫问出三分火性来!
她微低着头,叫人瞧不见喜怒,脸上则没啥好脸色,只把这些天说的又说了一遍,她老爹就又得伤上一次。
秦管事不晓得子箐的心思,只听着这丫头说的实在,比那些一开口就仰慕老爷鹏程万里,愿为老爷效犬马辛劳之辈的要好很多了。
他捋了捋灰白的胡须,回头看了桥上之人一眼,叫一旁那个清秀小厮,“沐清,把食盒呈上来,丫头,你也跟着,四少近来身子不适,若四少吃的高兴,定是有赏的。”
赏啥的就不用了,往后别这么折腾人就成!
子箐扯着笑来把食盒递给沐清,面上依旧恭谦,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过去了。
沐少怡站在曲桥上,望着对面那堵高墙,高墙下的那几株青竹,是早年间他与潇然玉萱三人一同栽下的。
曾几何时的两小戏言,比试谁的那株青竹能立挺而上,接近海阔天空,只是罩在高墙之下,却是怎么长,也长不高。
而如今,青竹依旧,高墙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秦管事先行过去,“四少,该传膳了,老夫人又命丫头给您送了来。”
沐少怡没有应会,只管瞧着那几株青竹,修长的手上盛着些许饼屑,从指间滑落入池的,惹得那些个红似血,黑近墨,白胜瓷的锦鲤竞相抢夺,衣摆上溅得星星点点。
子箐暗嗤一声,自个儿饿着不吃,连带叫一屋子人陪着,还叫那些个鱼儿跟着折腾,真娘咧矫情!
“要不您赏个脸,好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送来的,兴许这回儿后厨备下的,还能入您的眼呢。”
秦管事不紧不慢的说着,随即偏过身,引着沐少怡往后瞧去。
沐少怡指尖合拢,缓缓转过身,俊美的面容总是那么清逸,回眸间一眼便寻得沐清身后那个单薄的身影,且瞧见了子箐这副略带嘲讽的样子。
子箐腹诽着,乍的瞅见事主瞧了过来,一口气没收住,呛了下,涨得个满脸通红,忙低下头去,只管盯着池底那些鱼儿。
许是池底的鱼儿闹腾的起劲儿,沐少怡便将手里的饼屑尽数投入池中,随后回过身,一抹月光入竹屋,不知为何,清逸间多了一股闲暇。
秦管事瞧在眼里,忙让沐清进去伺候,那个叫沐清的小厮把食盒拿到外间,取来漆盘放着,打开食盒头层,只见里头放着一碟小菜,红油铮亮,菹菜明黄,酸辣之气扑鼻而来。
这热死人的天,瞧着这么一碟小菜确是开胃,就连一旁那盘肥瘦相间的四方蜜肉都较之不上。
沐清想着这回儿主子该是用些了,便急忙把食盒里的小菜蜜肉拿出来,再打开下一层,没顾得上仔细瞅,把馒头和薏米粥也摆上了,端起来往里屋走。
秦管事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主子自从遭了那么一趟罪,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如今又不喜进膳,这可怎么补回来呦。
若是老爷夫人怪罪下来,这一屋子的人都得担着,没把主子服侍好,这可不是轻罪。
秦管事吐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子箐笑笑,让她到屋外守着,一会儿沐清就把食盒送出来,临了还是那句话,四少要吃的高兴,保管有赏。
子箐不知该说啥,只得福身行礼,见秦管事走了,才慢悠悠下了桥,这老管事真是个怪的,左一句有赏,右一句有赏的,他咋就那么肯定哩。
然而子箐才走到门口,屋里忽的砸出几个物件,她忙退了两步躲了躲,待稳住了脚,只见地上狼狈不堪。
原先那个精致的食盒就躺在地上,几层盒板七零八落,雪白的馒头滚落到自己脚边,粘稠的薏米粥也溅到自个儿的鞋上。
她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屋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沐清手足无措的站在里面,担忧的看着自个儿,而在他身旁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袭白衣出尘夺目,面容依旧俊逸,只是那双明眸,却越发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