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西边的半空中挂着绯红的一缕缕晚霞,似红绸一般,落日也是红彤彤的一团。白玉城南区的一个院子里从外面看不出与隔壁的院子有和不同,都是空无一人,这不过是个错觉罢了,这院子里一股难闻的恶臭混着甜甜的腥气,让这院中的少年闻之欲吐,这一地伏尸也是让他触目心惊。
这少年就是牛吉,他生生耗死了被呼为“刘伯”的老翁,用一招木剑决落叶归根结果了他,牛吉见那老者倒毙,也是踉跄的走了过去,眼见他腰间悬了两个锦囊,一个分明是王师兄的,另一个恐怕是他自己的,他一把拽了下来,也不细看往腰间一悬,捡起菩提木剑,往那院门行去。
牛吉出了院门,抬眼就看到十步之内一座两层小楼,想来这院子是个后院,前面这楼开在另一边街道上。牛吉透过院门回望了一眼院子,那院子又成了一个无人小院,哪里有什么鲜血狼藉、伏尸恶臭。也不耽搁,牛吉回头便往那楼的后门台阶行去。
牛吉手提菩提木剑进了这楼的后门,他弯弯绕绕寻到了一个小厢房,房内周遭点了几盏清油铜灯却四下无人。这房内大大小小放了十来个木箱子,牛吉又往里走了几步,来到个铜镜梳张台前,那镜前的桌沿上一个小木盒子已经打开了,那小箱内尽是姹紫嫣红的点翠妆面,这点翠头饰珠光宝气,翎羽鲜活,饶是这屋内灯火如豆也不能掩它半分贵气。牛吉又是打开脚边的一个大木箱,这木箱子里装的都是带水袖的戏服,有蟒袍、官衣、褶子。牛吉又把这厢房里的木箱子都瞧了个遍,尽是些彩鞋、髯口、花枪、绣布,他心里揣度,这是个戏院的扮装后台么?哪里来的这么多戏服妆面,也不多待,他返身出了这厢房前门走去。
牛吉出了这后台厢房,慢行了几步入到一个堂里,堂房也不甚大,只摆了七八张桌凳,桌凳的一头是一个四方高台,牛吉站到高台之下,堂房中间。忽地,这高台两旁如豆的灯火升了寸高,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快板、铜锣响的满堂满院,那高台左侧一个个剑姬鱼贯而出列在两边,一个身影蓦然的出现在高台之上,瞧那人,头戴如意冠,身穿鱼鳞甲,又披了件黄底蓝边的祥云斗篷,手扶佩剑,檀口微启:“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牛吉眼看那台中的人便是院子里走脱的,当堂大喝道:“装神弄鬼!把我师兄还来!”语毕,提剑上前。
台上那一众剑姬,也是一个个翻身下台,与牛吉斗在一处。台上花旦似是看不见也听不到,只自顾在这台上唱来。牛吉先与那“刘伯”斗的筋疲力尽,这丹田灵气才恢复一点,又遇这八个剑姬缠斗,一时间狼狈不堪,好在这剑姬似乎只是凡人肉身身无道行,牛吉才能勉力招架。也不知争斗了多久,耳畔听得一个老生唱道“妃子!自孤征战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令被胯夫,用十面埋伏,将孤困在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救兵;纵然冲出重围,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孤日后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牛吉听到此处,恍若身处重围,又如坠在梦中,眼前的剑姬早已不知何处去了,耳中似又听得一阵阵的喊杀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像要冲了过来,刀斧怕是近在眼前了。。。又见那高家村里一片汪洋中挣扎呼号的人。
台上那人还在唱道:“哎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呐。。别之日了。”牛吉耳畔那一阵喊杀声渐进,仿佛就在门外。那一身戎装的霸王一个转身,又变回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花旦:“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
牛吉眨眼间,那花旦又作霸王:“千万不可!”
花旦:大王,汉兵他。。。他。。。杀进来了。牛吉心头一片死灰,似乎门外那千军万马已经破门而入,自己片刻便死无葬身之地。
霸王:在哪里!。。。
这一个身形在这台上忽男忽女、忽左忽右。
只听的那霸王“哎呀”一声,台上花旦,双手反握宝剑,就要自刎。更可怕的是此时牛吉却不知何时走到了台上,他手握一把短刃,缓缓逼近自己的脖颈,台上花旦手腕一抖,那空中自她颈间飞出了一抹红霞,被火光一照,灿烂无比。
牛吉也是手腕轻按,颈间一条红线印了出来,就在他命在旦夕之间,那短刃一阵炫目的光彩照过,牛吉心神一震,三魂七魄似乎要被生生的剜掉一块,头像被铁锤重击了一下,人也突然子醒了过来,吓了一跳,旋即放下短刃,长袖擦了颈间的鲜血,那伤口处生疼一片。
他打量周遭,哪有什么霸王、花旦,哪有剑姬、士兵。眼前还是那个手捏圆扇、头戴乌纱病恹恹的人,只是那人的一张脸上,似有千万个脸谱变幻,一时看不清他真面目。牛吉心神虚弱,虽然醒了过来,还是立在原地戒备的盯着那人。
那一张脸变来换取的终于停在了花旦的角色上,诧异的望了一眼牛吉便笑盈盈开口道:“唉,好狠心的一个霸王,我见你胭脂有情、追兄有义特意给你准备了一出《霸王别姬》,谁料你小小年纪不学霸王,偏学成了缩头的王八!唉,自古便是痴情女子负心汉,也是我犯了迷糊,不仅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还糟蹋了你师兄的一腔热血呀。”
牛吉听的他话里有话,心头一震:“你将我师兄怎样了?”
那人道:“借他一身臭皮囊给你演了场大戏,你却还问我怎样了,真是无情无义!”语毕,从那人身上投出一个影子来,啪地一声落在牛吉面前,那一张人皮面目分明是王云龙!
牛吉眼见着师兄被人吸食了一身的骨血,只留了张人皮,五内俱焚,眼眶有泪:“师兄!”喊的是撕心裂肺
“别忙着落泪呀,我这厢还有一出大戏呢,你那师兄不成器,加上你的一身精血应该是够了。”那妖人话音未落,身形变幻已然到了牛吉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左手拿着的玉骨圆扇轻轻对这牛吉一扇,口里道:“也免的你痛苦,睡吧。”
这玉骨圆扇,乃是柄幻术法器,专能惑人心志。那妖人见牛吉闭上眼睛,也暗念咒语。牛吉颈间的伤痕又渐渐渗出血来,都被妖人吸入手掌之中一丝都没有浪费。正当这妖人一心持咒运功,想借着牛吉的精血再提修为的时候,牛吉左手握着的短刃,“噗”地一声戳进了妖人胸腹。
原来牛吉并没有中了妖人幻术,他自从被自己的短刃割伤后,神魂一阵阵痛的难当,根本就不可能中幻术。这自觉不是对手,被这妖人一把抓住后,若是直接反抗他一点机会都没有,眼见这妖人还想吸食自己的精血,给了他一个机会。
短刃甫一入妖人肉身,就发出一片夺目的光彩,那妖人松开牛吉双手抱头倒地,惨叫连连:“啊~~啊。。。,脸上变幻着成百上千的脸谱,痛苦不堪,双手去拔那短刃,却是怎么也拔不下来。须臾,他便蜷缩在地上不动了。妖人的面部正对着牛吉,他的脸孔处是一片空白,牛吉全身灵气全无,身体疲惫,心神疼痛不已,眼前迷迷糊糊往后倒去,也就是这瞬间,他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倩影从门外跃了进来,对,那肯定是一道倩影,“噗通”一声,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耳边似乎还有个声音在说话,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