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崖上,两人手牵手结伴走在青草碎石铺着的小径上,有些路很长,跟一些人走却显得很短,明明二人都已经尽量放慢了步子,却还是走到了村前,前面就是零星的屋舍点缀在祥宁村的大地上,林敏轻轻推开飞鹰的手,低着头说:
“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飞鹰自然也明白,耸了耸肩,笑道:“那好吧。”
有些时候,最难掩饰的,是感情,那二人走在村里,总是心虚地觉得村民投来的眼神异样,尴尬的双双加快了脚步。
“呦!两位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在山上过夜呢。”
原来不知不觉地已经路过了胖哥家门前,林敏抬头看到胖哥抱怀靠着墙,一脸的铁青色,好像在特意等着谁,听到胖哥所说,既生气又难堪的问:
“胖哥!你什么意思?”
胖哥难看的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白天的,居然在山上做这么不齿的苟且之事,林敏啊林敏,真亏了你长了副清纯的样子!”
林敏一听,怎能不气,从小到大,且不说这位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谁还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些话,刚要上去破口,飞鹰突然站出来插话道:
“胖哥,跟她道歉。”
旁边这男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用的还是这种祈使语气,胖哥怒火再也无法扼制,顿时火冒三丈,骂道:
“你闭嘴!你木一明大爷的外号也是你叫的?!我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
林敏再看看飞鹰,已经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副脸色,整个人都杀气腾腾,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上前唤了句:“飞鹰????”
林敏一句话没说出,只见飞鹰眼睛一亮,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邪魅的笑,身边的风顿时骤起,再看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绕了一团黑气。
“怎么回事啊?是林敏吗?在门口吵什么啊?”
胖哥的母亲闻声从院子里走出来,刚出了院门,就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后不知是什么突然洒在脸上,刚要伸手去擦来看看,就看到眼前胖哥肥壮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眼神是一种惊异的惧色,而他那肥鼓的肚子,就这么被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
她痴痴傻傻地缓缓伸出手揩了下脸上的液体,鲜红???
“我儿子????死了??????”
白药忙活了半天,终于擦完了打扫完了整件屋子,又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刚想拿起扫帚把院子也清扫一下,抬头却看见已经日上中天的。
“唉,敏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今天才觉得她有些长大,又四处偷跑着玩去了。”
咔吱???
院门被人缓缓地推开了,原来是林敏回来了,只见她整个人走路都有气无力,像是失了魂,目光也变的呆傻,白药一看顿时着了急,难道,林敏也被索了魄?飞鹰和林徽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
刚想到这,院门又是一阵响,飞鹰也进了来,白药喜出望外,赶紧跑过去,对他道:
“飞鹰啊,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快!快看看林敏是不是也失了魄了。”
林敏回头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呆呆的说:“娘,我没事,你离他远点,他是个,疯子。”
白药当然听不懂,不过还是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是这两人有什么口角,而不是异物缠身。正疑惑间,就听到院子外面脚声交错,鼎沸的人声渐行渐近,白药眺望一看,带头的是村长,跟在身旁的是胖哥的娘亲和他爹木黑,身后还跟了大部队的乡亲,各个手持锄具,一副来者不善的阵势,已经来到门口。
白药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上前问道:“村长啊,这大白天的,把乡亲们都聚集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村长刚要说话,胖哥娘亲就站出来带着哭腔怒吼道:“白药!你是装蒜,还是你那个宝贝女儿没来得及告诉你?”
白药皱着眉头问道:“此话怎讲?我当真不知啊,要是林敏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自古养不教,父之过,白药在这里跟你们赔罪了。”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木黑见她这幅惺惺作态,顿时吼道:“赔罪?!你怎么赔?你们家养的那个狐狸精,和收留的那个野小子,可是伤了我儿子的命啊!你如何赔!”
白药一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也终于明了为什么林敏是这幅样子回来,紧张的哭了出来,向村长哀求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村长您明察啊!敏儿虽然顽劣,但也不至于伤人性命,更何况她与一明交情甚好,这您是知道的,飞鹰也是性情纯真,前些日子还帮村子驱走异物,他们都不可能犯这等大错啊。”
胖哥的母亲发了疯一般,暴跳如雷:“白药!我亲眼所见还能拿这种事诬陷你不成!众所周知你溺爱女儿,可是事已至此,她犯下滔天大错,你不让她认错受罚,还要在这里强词夺理,横加包庇,难怪她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
林敏再也听不下去,跑出来道:“木姨,你不要血口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我确实难辞其咎,你要杀要剐便冲我来,不要污蔑我娘亲!”
白药回头看着林敏,眼睛早已含着泪,问道:“敏儿,你和飞鹰,真的杀害了一明?”
林敏低下了头,她可以任杀任罚,始终没勇气面对母亲那失望的眼神。
木黑趁机道:“看吧,她自己都默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白药擦干眼泪,转身向村长作了个揖,问:“既然事已至此,敢问村长,按道理,你们要拿林敏如何?”
村长那白眉下的眼睛深深一闭,叹了口气,道:“唉,白药啊,我是一村之长,就势必要为村民主持公道,自古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啊。”
白药闭上眼睛,重复道:“好一个杀人偿命,那就一命抵一命吧。”
此话一出,别人是没什么动静,林敏却听出母亲想法,顿时失色,赶紧跑上去拉扯。
啊???
血光之间,又有一人随声而倒。
“娘啊!”
林敏叫破了音,可是怎么叫,也已经阻止不了那把深深嵌入白药腹中的镰刀,鲜血立刻铺红了门前石阶,染红了人群脚下。
白药虚弱的勉强道:“好孩子,娘说过,有一天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娘,都依你。”
林敏抱紧了白药,哭声撕心裂肺,含着泪往院子里模糊地看了一眼,那被人承担了错误的人呢,站在院里,无动于衷,甚至嘴角还是那丝鬼魅的笑。
林敏狠狠地咬了咬牙,呛着泪水哭道:“娘,我还没遇到我喜欢的人,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白药浅浅一笑,“傻孩子,不要怪他,谁都有逃避的时候,你们还小,我希望????我的死?????能替你赎罪?????也能?????替他???赎????罪”
说完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娘啊????
祥宁村正午的太阳是最柔和的,晒得人不想再拿起伤人的铁器,不想再见到任何一种生离死别,人群不在骚动,都安静了下来,既是在送别,也是在哀悼。
村长扭头向木黑问道:“这下你无话可说了?”
木黑缓缓低下了头。
“不能算完,人的帐结完了,还有一笔账没算完呢!”人群后面又传来声音。
众人闻声回头,说话的正是村里的首富张武。
村长见他走过来,也毕恭毕敬道:“张叔,你刚刚说的,此言何意?”
虽然张武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上下,被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如此称呼,画面有些滑稽,但是张武是现在村里辈分最高的人,这已经是实至名归。
张武点了点头,道:“一明被害,林徽这一家其实也算无辜,因为林敏????是被妖怪蛊惑了。”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变得再一次骚动起来。
“妖怪?什么妖怪?”
“林敏是无辜的吗?”
“难道说我们村子有妖怪吗?”
村长又走近些,低声道:“张叔啊,您在村子也算是德高望重,若有见解还希望明示,莫要尽说玄学啊。”
张武扭头瞥了一眼,高声道:“那是自然,众所周知,我张武年少时曾有幸拜在当今南莲胜洲,华柱山械氏一族凌波班门下”说着双手抱拳朝天敬拜了一下,接着道:“南莲本是神州,常年在那里修炼便可延年益寿,这也是张朽至今一百五十岁仍身强体壮的原因,老朽虽不才,这些年在南莲学到的,可不止延年益寿,也终究得了些修仙门道,做得出各种奇异机械,辨得出各路妖魔鬼怪,而今日,既然有妖魔扰我祥宁村,还闹出了人命,张武虽年迈,可也要为乡亲们明目。”
“张爷!那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那妖怪在哪,我们也好有所提防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张武道:“别急,那妖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完大家就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正是院内的飞鹰!人声再一次沸腾起来,飞鹰此时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看他们如何说。
张武道:“为了证明老朽并非信口雌黄,我今天特意拿出至宝,这是用天山雪犬的血液浸泡制作而成的照妖镜,天山雪犬生性便有灵气,能辨妖魔,这一点,就是南莲的神仙,也比不上它,用它的血液浸泡的镜子,再加以特别加工,便上可照妖,下可镇鬼,皆无所遁形。”说着拿出一面看上去甚是普通的银镜,只是雕琢浮华些。
木黑激动道:“张爷,那就快照他,我也好知道杀害我儿的凶手,究竟是妖是人啊!”
张武眼光一狠,看向院内的飞鹰,便举起了镜子,飞鹰也不避不闪,只是看他能耍何手段,再看那张武,并非拿起镜子直接照向院内,而是对着正午的太阳,折了束光投向飞鹰,众人为了能看仔细,皆围了上来,巨大光束下,飞鹰见自己没有丝毫影响,顿时笑道:
“哈哈哈哈,张爷爷,如何啊?”
可是面向自己的村民却都突然退后了几步,各个瞠目结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林敏觉得气氛不对,难道真的?????一把拨开人群,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充满了懊恼与悔恨,难道娘亲用生命去保护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飞鹰顺着众人的目光,低头回身看向自己后面的影子,并不是黑影,而是一只獐面獠牙的白色巨鼠!
“哈哈哈哈哈哈????”飞鹰顿时狂笑道:“张武,了不起,我是鼠精,可是你们肉体凡胎又能拿我怎样?”
此话一出,林敏心都在流血,想起眼前这禽兽往日的人模人样,想起早上还在玩弄自己的感情,想起母亲为了帮他赎罪,夺刀自尽,感情终于无处宣泄,就近地夺去一把刀就向他砍去。
“畜生!我杀了你!”
飞鹰站着也不动,轻蔑的笑了一下,一把掐住林敏的脖子,那是他早上还在故作怜爱,关心查看过的地方,冷冷的道了句:
“不自量力。”
轻轻一挥,林敏就被抛到人群之中。
那飞鹰又狂傲道:“好,既然你们识破了我,算你们赢了,不过没奖励,因为你没杀不了我,再见!”
说完一跃腾空,不知所踪,余音回荡着:
“我还会回来的,也许今天,也许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