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宿醉的谢晓南被一阵宛如打铁铺里打铁般的响亮声音吵醒,他揉着昏沉沉的起身踏出房门,却见练武场周围人头攒动,竟是金不换与破戒和尚正你来我往的战得酣畅。
谢晓南猛的一睁眼,惊奇的望着金不换。
破戒和尚的武功谢晓南再清楚不过,莫说是五品,便是寻常的四品高手都奈何不得他,金不换六品的功力,在破戒和尚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
但凝神看了几息之后,谢晓南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脸上也泛起一抹喜色。
这惫懒的家伙终于突破了……初入五品的金不换,绝对能在谢晓南手下支撑百招不败,若是他能领悟杀猪刀法最后两招:挖骨和祭刀,这无悔阁中,怕是只有铜皮铁骨的破戒和尚有把握稳赢他。
“谢大哥,金馄饨说他练成《玄冰真罡》第五层了!”步红英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走上了谢晓南的竹楼,托盘里是一碟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和一小碟白里透红的腌萝卜……所有人都挤在练武场周围看两位护法切磋,唯有她没兴趣,专心致志的在伙房里蒸馒头。
谢晓南点了点头道:“我看出来了。”说着伸手接过托盘返身走回屋里坐下,就着咸菜一口一口的吃着馒头。
步红英坐在了谢晓南对面,一只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望着谢晓南。
按理说两个正在处对象的小年轻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但奇怪的是金不换这个滚刀肉在一旁问东问西的时候,他们俩的话还多一些,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话说了。
但两人之间却一点都不显得尴尬……对步红英来说,谢大哥总是那么忙,不是在山顶练武,就是出去杀人,相处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了,金不换那个没眼力劲儿的笨蛋还就喜欢杵在一旁不停的呱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她真的很满足!
谢晓南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不懂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步红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轻松,心也很安宁。那是一种以前与师傅在一起时的温暖截然不同的感受,就好像……他的心,不再受到族人亡魂的折磨。
虽然两人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眼神都不对视,但一种淡淡的温馨气息却弥漫在两人四周……这种气氛,步红英懂,谢晓南懵懂。
但总会有些不识相的人来破坏这种难得气氛。
身上衣裳破破烂烂、一脸尘土的金不换与破戒和尚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进了谢晓南房中。
“哈哈哈,南哥你起来得太迟了,没看见我老金大发神威,将这酒肉和尚打得满地找牙。”金不换一进房中就拍着肥大的胸脯眉飞色舞的高道,那还有半点昨日垂头丧气、六神不定的模样。
破戒和尚没理他,自顾自的坐到八仙桌前,丝毫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儿的伸手去抓谢晓南身前的馒头,气得步红英直伸手打破戒和尚抓馒头的手。
谢晓南倒是不介意,转头看着破戒和尚道:“你让他作甚?”
破戒和尚还没开口,金不换就不满的一屁股做到八仙桌前,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大力的咬了一口道:“什么叫他让我?明明是我老金刀法超绝,胜他一筹好不好!”
谢晓南瞥了金不换一眼,“他就是站着让你砍上一个时辰,你也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杀猪刀法》走的是极致的快、极致锐利路子,但以金不换现在的功力,根本就不足以发挥出《杀猪刀法》的真正威力,而破戒和尚的那一身铜皮铁骨最不具的就是这个路子的武功……谢晓南怀疑,就算是金不换的内功踏入四品,怕也破不了破戒和尚的至强防御。
三两口吃下了一个馒头的破戒和尚这才不好意思的道:“说起来,的确是金施主胜了小僧,他砍了小僧二百零九刀,小僧却未击中他一拳。”
金不换闻言,得意洋洋的扬起大脑袋道:“我说了吧!这酒肉和尚那是我老金的对手!”
但没想到破戒和尚又一本正经的接着说道:“却是小僧今日感到行功关隘有松动的迹象,怕控制不住力道,一拳打死了金施主,那样,小僧的罪过可就大了。”
“噗哧”,步红英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谢晓南也有点受不了这俩活宝,嘴角微微抽了抽,虽没笑出声,但双眸中的笑意却十分的明显。
“混蛋,你还要不要脸皮了?来来来,我们出去再打过!”金不换闻言‘大怒’,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高声叫到。
破戒和尚抬起头看着金不换道:“出家人不打妄语,《金刚不坏神功》不破不立,前番谢施主一剑,不但震伤了小僧内腑,还震碎了束缚两载的关隘,小僧随时都可一脚踏入《金刚不坏神功》第四重,成就小金刚之身。”
金不换见破戒和尚不似开玩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道:“小金刚之身又如何?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晓南此时也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破戒和尚。
破戒和尚双手合十,一脸宝相庄严的长颂道:“家师曾言,小金刚之身乃伪罗汉果位,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生不灭……”那摸样,如果在他身前放上一个木鱼、点上一柱檀香,就真是一副佛门高僧的架势了!
谢晓南闻言一皱眉,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道:“说人话!”
破戒和尚抬起头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抓着头皮,一脸**相的道:“老不死的说,只要洒家修成了小金刚之身,只要对方修行的不是至刚至阳和至阴至柔的神功,哪怕是三品高手,看不顺眼洒家也可以揍得他满地找牙!”
“嚯……”只见过破戒和尚吃酒喝肉、没见过他这副无赖模样的金不换和步红英震惊了,他们真没想到,一个出家人能无赖到这种地步!
“哦?”谢晓南也震惊了,他虽然知道《金刚不坏之身》**异常,但真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这还是第四重,若是修行到第一重,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们白马寺可有前辈将这门《金刚不坏神功》修行到至境?”谢晓南对这一点真的很好奇。
破戒和尚摇头道:“寺中有绝技一百零八,奇功十八门,神功五门,绝技与奇功都有老和尚练成,唯有五大神功,从未有一人能修行到至境,老不死的到是说过小僧有希望将这门神功练成,但历代金刚亭首座都没有练成,小僧何德何能,如何能将这门神功练到至境?”
谢晓南这才释然的点头,这么**的神功,练不成是正理,练成了才是奇怪,他拿起吃了一半的馒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你是天生无漏之躯,修行硬功的绝顶宝体,若你都练不成,这门神功就真没人练得成了,你可知你白马寺修行这门神功境界最高的是那位前辈?”
破戒和尚面带得色的回道:“老不死,弘难。”
谢晓南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微微一怔,他又将手中的半拉馒头放下,望着破戒和尚问道:“你师傅是不是断臂?”
破戒和尚点了点头,疑惑的望着谢晓南道:“谢施主你是不是见过我师傅?”
谢晓南没回答破戒和尚的问题,而是又而道:“你师傅将《金刚不坏之身》修行到了几重?”
破戒和尚回道:“第二重,残缺之身。”
谢晓南皱着眉头思忖了几息后问道:“你师傅断臂之时,是几重?”
破戒和尚抚摸着光溜溜的头顶,想了好久才道:“我是被老不死的捡回寺中养大的,从小见他都是断臂,不过他好像是十几年前才修成第二重的,他断臂之时,最多也就是第三重,完美之躯。”
谢晓南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看来《金刚不坏神功》还算不得真的不坏,只是不知你师傅当初接了第二胜天几问。”
新**湖菜鸟和属于江湖最边缘、最底层的步红英均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谢晓南和破戒和尚,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破戒和尚到底是出身江湖第一豪门宗派白马寺,即便是他从未听说过他师傅的手是如何断的,但听到第二胜天这个不是白马寺的和尚,却经常出现在白马寺和尚口中的神州第一魔头,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谢晓南话中的意思。
他双手轻轻合十,低头默颂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之后才抬起头望着谢晓南问道:“谢施主是说,老不死的手是被第二胜天砍断的?”
谢晓南点头道:“此事江湖上无人不知,当年第二胜天创‘九问’,长天观、白马寺与天道盟近十位一品大宗师前往九宫山观剑,你师傅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九宫山的人。”
破戒和尚再次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轻轻说道:“难怪小僧入世修行之时,寺中师兄会让小僧不远千里来这剑南道伏魔,原来是想要小僧给老不死的争一口气,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动杀念了……”
谢晓南默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会在这小小的蜀郡内遇到眼前这个注定会是白马寺金刚亭首座的破戒和尚,原来是冲着吕山河来的。
这江湖,很大,大的千千万万大好男儿一头扎进江湖,都激不起一丝涟漪;可有时候又很小,小到转来转去遇到的好像都是那些或多或少有些牵连的人。
有人说,这是因果,也有人说,这是缘分……但谁也说不清楚,每一次相遇,是因还是果,是善缘还是孽缘。
好似谢晓南、破戒和尚、吕山河、项鼎,就因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从天南海北的凑到一起,走入各自的视线中……这种缘分,很多时候都带着一种逃不掉、躲不开的宿命感。
更让谢晓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宿命感的是外边响起的一声浑厚长啸:“风满楼十二金刚,代楼主吕山河送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