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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句句惊心

“关姑娘,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出你这话里的真假。”看着湖里的鱼儿来来回回游了几遭,吞了几片梨白杏粉,她才终于开口,语调里终于带些我期盼已久的诚心诚意的敬佩。

“我的把柄都叫你一人拿捏着,哪里还敢讲谎话?”我见她终于松了口,我也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披上谦卑的外衣,并且欣然接受了她的敬佩。

她又忽然笑了,一如我初见她时的亲切和善。枝头上有只鸟儿很合时宜的叫出声,清脆委婉,让这春日的碧波湖生机勃勃。

在鸟鸣乍起的风里,我想,我们两个,是何其的相似啊。

“你姐姐叫什么?”她的话听起来已经不像是在严刑拷问,更像是姑娘们之间的闲话家常。难道她信了我这胡乱编造的家世?还是懒得再去怀疑,再去费劲心思的挑我这话里的漏洞?

“关晓婉。”我随意叫了一个,就像她家夫人给我改名字叫做午艳时的那般随意。婉是个温润的字,必然也是个温润的人吧?于是我又在想,一个温润的女子,是如何在我的故事里,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挥刀相向。

“晓婉?你叫做关鹊,她叫做关晓燕或者关晓喜不是更相称吗?”她扭过头同我嘻嘻哈哈的打趣,似乎是取了湖里的波浪做了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这也由不得我啊。”我笑起来,眼睛里溢彩流光。看着湖面上柔嫩的花瓣,陡然生出了一股恨意。

看来,她依然是不肯相信我的。这看似闲话的家常里字字都斟酌着试探,探我的虚实与真假。

“看你的名字取的这样随意,你父母必然偏向你的姐姐。”她眉宇间有了严肃之色,说的言之凿凿,好像是给我阿姐取名字时我父母多塞了那算命的瞎子银两一样。

父母?这两个字似乎是把青白的天划开了一道口子,穿过云层,穿过头顶的一片空明,直直的坠进跟前的碧波湖里,又穿过鱼群,穿过藻荇,砸在湖底深黑的石头上,弹跳了几下,没入了肮脏黏腻的淤泥里,销声匿迹。

回忆是这两个字身后附带的流火,闪着耀眼的白光,在空气里劈啪噼啪的响,带些一股焦糊味,蔓延至身侧四周。

父母?记忆里自小便没有见过父亲,那母亲。。。最后一次见她大约是什么时候?是动荡的马车上,那摇摆不定的脸?还是苍白到透明的一脸病容而又笑的和蔼?又或者是冲天的火光里那跪着嘶吼的撕心裂肺?

我怔怔的盯着湖面出神,任凭回忆在我心口翻涌,痛到我痉挛。

偏心不偏心的也懒得去计较了,他们现在怕是早就踏过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在旋转的轮回里等着投胎转世,哪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双女儿?想到这儿,我不由得苦苦的笑了,像南星连日来端给我深褐浓稠的汤药。

“你的父母……”南星见我面色寡然,郁郁不欢,大约也是猜出了什么。她拉过我的手,轻柔的叠放在掌心,手指抚过我光秃秃的指甲,轻轻的说,对不起。

我仍是不说话,冗长的记忆似乎是困住了我的魂灵,让我在天际空荡荡的漂浮,随着风越荡越远,偶尔从云层的缝隙里窥见自己的肉身,亲切而又无可奈何。

她攥着我的手,像藤蔓缠上老树,越收越紧,指节发白,我被攥的疼了,渐渐的回了神。

待三魂七魄缓缓归位,我才回头看她,脸上还是愁云惨雾。

“他们早死了。”嘴角僵硬的往两边扬起,笑的十分勉强,“你不必说对不起。”

南星歉意的笑笑,轻声说道,“你很珍惜他们给你的名字。”

不然?为了这名字我得罪了你们高高在上的夫人,那素锦夫人,撷一片桃叶就能取了那鸟儿的脑袋,那我的脑袋,只要她动动嘴,这些丫头婢女们都要挥舞着斧钺钩叉,争先恐后的来杀我。

“他们没给我留什么念想,也只有这名字。”原来实话说起来,更容易让人肝肠寸断,我把眼泪隐没,和着满腔的苦水,一并吞进肚子里。

“怪不得你那般执拗。我还在想,这丫头真是生了天大的一副胆子,竟敢为个名字这样顶撞夫人。”南星的笑看起来清澈而透明,像一汪甘冽冽的水,能倒映出四面八方的景色,也能看到水底的落叶跟砂石。

水至清则无鱼。

我脸上同她一样笑笑,心里却像是打了个霹雳惊雷。

她,不是在初桃要跟我动手时,才赶来的吗?

我敛下眸子里的巨震,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继续轻声细语的跟她谈论关于名字的话题。

“进这问夕宫当婢女都要改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吗?”

“是啊,进了这儿,就是签了生死契约,生为问夕人,死为问夕鬼,自然要改个名字换另一重身份。”

生死契约?卖身吗?换个名字也就罢了,竟还要换个身份,难不成这里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在外头做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烟雨青楼里在卖身契上画了押的红姑娘也比她们要强上百倍吧?

我点点头,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南星,你的真名叫什么?”我屏气凝神,问的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平和可亲,像是朋友间的嘘寒问暖。我的嘴角诚心诚意的上扬,像是湖水里花瓣的优雅弧形,圆滑流畅。

她飞快的扫我一眼,目光变作两把小巧的匕首,贴着我的鬓角飞过,攸的没入身后的石头柱子里,叮当作响,穿了两个通透的窟窿,迸了一地的火星,璀璨夺目。

我被她的眼神吓得后背生凉,手一抖,险些撒了蜜饯,可是很快,我又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继续和善温婉的笑,就如同很多个日子里她对我的笑容一样。

我的脸庞在湖水的映衬下光彩熠熠,像是三月天里的艳阳,跟天上的太阳交相辉映,独当一面,各不相让。太阳将光芒撒向大地,我将光芒撒向冷冰冰的心。一点一点的温暖,融化,火热,燃烧,继而焚尸灭迹,挫骨扬灰!

“南星。这就是我的真名字。”同样,当一个人的谎言真诚而平静,发自内心而又不起波澜时,常人真的很难分辨出这话里的真伪。就像是吃了一颗半熟的杏子,同糖比起来自然是酸的龇牙咧嘴,而同山楂比起来又是甘之如饴。谁能说得清,何为真假,何为酸甜呢?

“南星姑娘也不肯讲真话呢。”我用她揶揄过我的话反过来揶揄她。

她的笑意味深长,带着一点点的凶狠,嘴角的梨涡里装满了毒液,随时准备喷射出来,毒瞎我的眼睛,毒哑我的喉咙。

“我的事,关姑娘最好少些缠问。”她又从一只方才还用爪子拍着我的手,乖巧道歉的猫,变作了一条草木皆兵的蛇,弓起颈,丝丝的吐着信子,满口的毒牙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我关鹊的身世都被你问了个透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差问我祖宗的生辰八字了,现在反过来,你却要我少些缠问?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吸进了远山的巍峨,近水的气魄,目光清冷,像是深秋的霜,隆冬的雪。

“我记得,我偷跑出去后,在三月要动手时你才赶来。”我说的字字清晰,唯恐她听不真切,“而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为了名字去顶撞夫人?”这一句,像呼啸翻涌的北风,挟着尖利的冰凌,裹着遮天蔽日的雪花,带着冬日里被严寒冻死的魂灵,在她面前变成一只通天的兽,声嘶力竭的冲她咆哮,震耳欲聋。

南星缓缓的转过头来,两只眼睛雪亮。我从未想过,竟有人的目光可以寒过冬天里没有月光的黑夜。这双眼睛,大约是来自冰层深处,更深处,瞬间便冻结了周遭的花叶虫鸟,熄灭了天上太阳的火焰,封了春潮涌动的碧波湖,连着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被僵在原地,反射着细碎的微光,风吹过,丁玲丁玲响的悦耳清脆。

所以,她是被我识破后的气恼吗?

“你一直跟在我后头!”我见她不答话,有些嚣张起来,双肩抖动着,随时准备同她决一死战。就像一只牛犊恶狠狠地盯着把自己母亲咬死的花豹。

沉默许久,我的气焰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她却忽然笑了,像深夜里才开的昙花,啪的一下绽放,美轮美奂,艳惊众生。

“是又怎样?”

我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般爽快。毕竟在关于锁住我这件事上,她不是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吗?

这句话像是锅里溅出来的油沫子,扑到燃烧的灶膛里,滋滋作响。

“那初桃出手时为何要救我?”我不依不饶的追问着。是啊,救我做什么,让那恶人一掌给我个了断,也省的你在这里费尽心思的做戏!

南星叹一口气,言语里还带着笑,“你真想知道?”

回应她的是我愤怒至极的脸。

“她若是打死你也就罢了,若是偏偏打不死,又再添些新伤,公子回来我不好交代。”南星啊南星,没曾想你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妇人!

“赶我走也是你设计好的?”我攥紧了拳头,假想扼住了南星纤细的脖子。

“我说过,你死在外头总比死在这里好。”这句话里的阴冷,像是腊月天里迎头泼下一桶冰水,彻骨的冷,冷到麻木。

“你同蕴戈的打斗呢?”

“做戏罢了,不动手怕被你识破。”

我忽然想起她挥舞着布帛时的神气,仿佛生了一条可以通天入地的手臂,百步之外,唾手可得。有了这神奇的招式,还用的着动手吗?

我咬紧了唇,沉默的接受了这一个又一个丑陋的真相。她是那般的无所畏惧,不可一世,让我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只可笑而卑微的蝼蚁。

“那你为何同意我调配午阳花的解药?”我在沉沦的泥沼了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使出浑身的力气里挣扎,探出头大口的喘息。南星也并非是百毒不侵的,不然,在我威胁她要说出她赶我走的事情时,她怎么会同意我去调配解药?她到底不是九天玄女,终究不能做到天衣无缝。

还没等我气息喘匀,她便开口了,“解药是真的,皆大欢喜。如果是假的,呵呵。”她的笑声像是坠在我脚腕上的巨大石块,带着我无穷无尽的坠向沼底。

“如果是假的,自然有人顶罪。那墨荷这些个日子,有些嚣张了。”这话穿过万丈深的泥沼,缥缈的传到我的耳中,伴着咕噜咕噜水泡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听得人心惊。

原来,我不过是被人挟在手中,反复斟酌着放在哪里才有用处的棋子。

我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心里的愤怒像是正午的午阳花,红的浓郁而热烈,放肆而磅礴,却终究还是抵不过我在脂粉盒子里调配的药粉,朴素而又易得。

~~~还是没有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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