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奎一身装束宛若戏服,蟒袍金带,紫苏水袖,脸上描红画紫,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看了一眼钟雨烟,注意到她手中那根奇怪的兵器,问道:“我兄弟和王县令,都是死在你手里?”
“没错。”钟雨烟冷冷地道。
杨奎听了,二话没说,右手一挥,水袖飞出一丈五,虽然是绸缎,却凌厉似刀剑,气势磅礴。
钟雨烟身体有伤,闪避不及,只能挥棍击挡。
“啪——”
那软绵水袖像是金石一般,撞在黝黑烧火棍上铿锵有声。
钟雨烟虽然挡下了水袖的攻势,却被震得嘴角渗血,踉跄倒退一丈,可恶的是那水袖之中竟然还暗藏毒物,在水袖被挡之际,喷撒而出,她躲避不及,被不明药粉飘撒一身,咳嗽连连。
杨奎阴森一笑,说道:“我可以杀尽全城百姓,但是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痛快,哈哈哈哈……”
钟雨烟知道,自己中毒了,恐怕小命不保。
杨奎笑罢,说道:“这叫千年伏尸散,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不过,我看你根骨,相貌秀丽,我杨奎身为教主,还是比较怜香惜玉的,让你受这等罪,确实有些于心不忍。我这里有解药,你要是能加入通天教,告诉我公主和王笑在哪里,我可以帮你解毒,你好好考虑考虑。”
“咳咳……我说过……我永远也不会跟恶魔妥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钟雨烟咳嗽着,倔强地道。
“哼,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么好的骨气。不过,我杨奎最喜欢折磨有骨气的正人君子,也知道怎么让他们屈服。你不是说,永远也不会跟我这样的人谈判吗?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不要恬不知耻的抬高自己,你根本没有资格称之为人,你就是恶魔,是畜牲。”钟雨烟板着脸骂道,气色很不好,但是骂起人来,仍然很有铿锵有力。
杨奎不屑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下达命令:“这些人都有罪,把全城的百姓全都给我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那些残暴恶徒接到教主命令,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手提兵刃,如一群饿狼扑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时间腥风血雨,惨叫连连。
有人想逃,却发现每个路口都已经被通天教的人给堵死,每一堵残墙上面,都立着箭术超群的家伙,挽弓搭箭,射向那些企图翻墙而逃的百姓。
杨奎再次转身,望向虚弱无力的钟雨烟,却发现她仍然冷如冰霜,不怒不恼,他有些意外。
“数十万人的命,现在都握于你一人之手,如果你反悔了,肯配合我找到公主和王笑,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会立刻让他们停下,甚至放了这些百姓。”
杨奎试图给钟雨烟施加更多的心理压力,逼其就范。
钟雨烟置若罔闻,仍然无动于衷。
庄琼自认为定力非常了得,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场面都能做到古井不波,可是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仍然气得发抖,失了分寸。
他一把将吓得双腿发软的小虎拉到身后,然后愤怒地向杨奎怒吼:“杨奎……你、你这混蛋……”
“呦,差点儿把你老人家给忘了,庄老爷子,你也看不下去了?那好,你知道公主和王笑在哪里吗?如果知道,可以带我捉拿他们,我也可以饶你不死。”杨奎调侃道。
“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混蛋,你……你还不赶紧让他们住手。”庄琼气急败坏地吼道。
“原来你也是个不怕死的人,也是个不忍看着百姓遭罪的正人君子。那好,想让我饶了这些愚蠢的人,你可以去求这位冰美人,只要她开口,我立刻就让他们住手。”杨奎戏谑地道。
庄琼无奈地望着钟雨烟。
钟雨烟冷漠地道:“庄大人,这世间没有真正的无辜者。如今那个想要用无数百姓的命做赌注,来夺取帝王宝座的陈广年也好,眼前这些早已经没有半点儿人性的嗜血狂魔也罢,难道不都是这些百姓们给纵容的?”
“雨烟姑娘,你不要钻牛角尖。王笑和公主所有的努力,不都是想要保这一城百姓平安吗?”庄琼恳求道。
“庄大人,公主想要保的是他父王的江山,王笑想要保的是正义和善良,而我只听王笑的。”
“难道保下这一城百姓,就不是正义和善良吗?”庄琼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跟恶魔妥协,甚至不惜跟恶魔达成出卖朋友的协议,用来交换所谓的正义,那还是正义吗?纵恶而枉善的人,真的就是无辜的善良人吗?庄大人,你好生看看,看看你口中的这些无辜百姓,数十万人,面对数千暴徒,有谁在反抗?人人都在抱着侥幸心理挣扎自保,人人都幻想着屠刀落在自己脖子之前可以停下,他们不为正义而抗争,正义又如何能够凝聚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
庄琼听了,竟然无言以对,虽然此时的钟雨烟看似冷血,但又句句在理。
“还有,庄大人,还记得我跟那个兽族高手交手时说过的一句话吗?”钟雨烟虚弱无力地问道。
“永远不要相信敌人?”庄琼说道。
“没错!出尔反尔,是这些恶徒的本性,你跟他妥协,就是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纵容他的恶行,不但保不下这一城百姓,还会坑害了王笑和公主。你真的以为我想看到这满城百姓血流成河?其实我心里也在滴血,恨我无力杀敌,也恨这些无知的百姓不争气。”
钟雨烟说完,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流下两行热泪。
一语惊醒梦中人。
庄琼终于想通了,钟雨烟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解,面对复杂的场面,还能临危不乱,对敌人的把戏还能洞若观火,这让他很是羞愧。
杨奎听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聪明。不错,就算你答应了我,帮我找到公主的藏身地,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不过,我相信你和庄大人都能做到视死如归,绝不出卖朋友,但我不信庄大人身后那个小崽子可以做到。”
杨奎说完,飞身扑向庄琼身后的小虎。
庄琼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去以死相搏,试图阻止杨奎。
可惜,庄琼实在太弱了,杨奎水袖一舞,便把冲过来的庄琼给卷起来,重重地摔到县衙残墙上,顿时血肉糊涂,气绝身亡。
钟雨烟本想出招相救,奈何身负重伤,又中奇毒,雪上加霜,令他全身关节如散架一般,剧痛而又无力,根本迈不开步子,根本无法冲上去跟杨奎对战,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琼死于非命。
杨奎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瘦弱的小虎拎了起来,盯着吓得目光呆滞的小虎,邪恶地笑道:“告诉我,王笑和公主在哪里,否则你就会像庄琼那样,会死得很难看。”
小虎吓得早就已经不知所措,呆了半天才稍稍缓过神来。
“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以先放我下来吗?”小虎胆颤心惊地问道。
“可以。”
杨奎说着,把小虎放了下来,甚至松开了手,毕竟一个小毛孩儿,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小虎暂时重获自由,那双有些干涩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好像终于拿定了什么主意,右手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馒头,双手捧起来就是一通狂啃。
这还是在花子巷的时候,王笑给他的两只馒头,他吃了一个,这个始终没舍得吃,这会儿眼看小命不保,所以他想先骗住杨奎,找个机会把这个馒头吃了再死。
钟雨烟看到这一幕,已经知道小虎是怎么想的了,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杨奎一时怔住了,没弄明白这小鬼是什么意思,等小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馒头,这才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王笑和公主藏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已经填饱了肚子的小虎,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地说道。
杨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儿给耍了,恼羞成怒,“唰”地一下长袖横飞,卷起小虎瘦弱的身子像掷一枚石子一般,猛然掷了出去。
小虎被高高抛起,飞向数十丈开外。
钟雨烟心疼不已,这要下落下来,必死无疑。
忽然,她又想起王笑曾经说过,这孩子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