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光白的眼光忽然黯淡,他望着落羽娇小羸弱的身姿,楚楚可怜萎靡在阴暗的牢狱之中。
这只灵鹰,相伴数百年,而今失去了翅膀,毒哑自己,还以一命——曜光白此刻心中有些自己不太了解的情绪在疯狂涌动,所谓感动,所谓情感,他不太懂得,但确实不想懂得。
“王上,”忽然,落羽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事。”
曜光白一愕,脸庞下意识一喜。
“王上,”落羽艰难踱步向关押月余音的牢房而去,“她将要清醒,王上速速一同前往,手刃我,以严惩我出于嫉妒对她擅用私刑之罪,这样,便能够化解此番尴尬,她定将毫无芥蒂一直侍奉你左右……”
曜光白摇了摇头:“她没有你这么蠢。何况,我不会杀你,即便你下一秒就死了,我也不能杀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这样做才是对的。或许这就是感情,或许,这样我便战胜了一些东西……”
落羽一莞尔,再次萎靡在地:“王上,女人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剩下的事,我管不了了,你想好如何与她交代……我们再见。”
再见。说出再见,未必一定会再见。曜光白伫立在原处,想等待落羽依然能像刚才一样爬起,但她却久久再无丝毫反应,生息已然全无……
这时,曜光白听见隔壁牢房中传来阵阵锁链声响,声响越发响亮,充满了愤怒……
曜光白无奈一纵身,先行到了隔壁牢房,轻轻打开牢房门,望着正在极力挣扎的月余音,她此刻已经花容狰狞,可是见到曜光白的瞬间,忽然两行清泪簌簌而流……
“刷!”曜光白手掌微张,月灵剑在握,轻盈一挥,束缚月余音的重重缚灵锁链顷刻碎落一地。
月余音颔首颦眉,勉强抑制着泪水,冷冷道:“这是否意味着王上对我不再怀疑?或是说,王上将一剑杀死我?”
曜光白将月灵剑敛入虚空,沉声道:“你是灵慧之人,我也无需隐瞒——我的确对你有所怀疑,一直来很不安,虽然有负于你,但是经过此事,我对你多了一分了解,于我们彼此都好。若你恨我,我也无可推脱。不过,落羽已死,从此,你确实是我最信任之人。”
月余音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她的衣袖撩动间,有些无所适从:“我……我不怪王上,我其实自己也一样怀疑自己,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更多的是恐惧,我很怕就此失去王上,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心情,我的记忆……不过这样就好。只是也有些感伤,这位小妹妹死了?可是她死了我才能成为你最信任之人……可能余音永远只是一抹影子,一个替代品……不过,而后只要王上真心信任我,那便好。”
“我对你而言,是何意义?”曜光白沉吟道,“你爱我什么?因为我是王上?”
月余音一愕,脸颊有些微红:“爱?我不太明白……王上两个字代表什么,我也不太明白。或许,你是我的星光,我不知道我的宿命被谁安排,但当我第一眼见到你,觉得散发出同样的气息,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孤单,就会有所寄托,对明天就充满期待。”
曜光白轻轻笑了笑:“或许,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也一样被某种东西所束缚,但却挣不脱。希望我们而后能够知心相交。”
月余音笑了笑,却分外苦涩:“王上,我懂得知心相交之意——月余音无礼,我不应厚颜屡次妄图为王上侍寝……这种事,我自己也匪夷所思……”
曜光白面色有些尴尬:“余音,此事便告一段落。接下来,我要将落羽厚葬,但却不能惊动太多人——太多人,都希望我身边信任之人,一个一个死掉……”
“死掉?哈哈哈哈!”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无比张狂响起,落羽抱着双臂,斜倚在牢门,正一脸睥睨望着曜光白与月余音,这副高傲身姿,便有如万天强者,万灵至尊,她十一二岁的小小颜容,此刻仿佛布满沧桑之感,仿佛历经千万世轮回,而此刻带着无限豪迈的同时,又似乎愤恨至极,“本尊竟然就此大势已去,一人之力屠我魔界,真是张狂至极!本尊在此重生,当真是滑稽!待我重修圆满之时,我一定要让她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曜光白与月余音彼此张望了一眼,曜光白的眼眸充满了惊诧,但随即化为了一抹鄙夷:“落羽?你莫不是一直在戏弄本王?竟然忽略了你的修为境界如此之高,你根本就不会死——你只是去怀南一行,染上了疯病而已吗?”
“住口!小渣滓!”落羽柳眉一凛,不怒而威,“落羽?白灵?她早就死了!她不过是我在北荒山炼化的一只魂兽!感觉事态不妙,我便不断倾注修为到她体内——不想竟然要借由她的躯体重生,真是耻辱!但你们听好了,以后就做我的侍从,否则,杀无赦。”
“你到底是谁?”曜光白打量着落羽,的确,此时她的气息已经全然改变,徒有其貌而已……
“本尊自然是魔界至尊,魔尊琉寞女王!”落羽神态冷傲,眼神仿佛俯瞰着整片时空。
曜光白心底有些发慌,他虽然从未听说什么魔尊,琉寞,女王……但他确实感觉到面前这个“落羽”开始散发出阵阵澎湃强横的力量,其中混杂着隐约剑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揣度的力量,不禁让人陷入沉醉、迷朦……但所幸,曜光白还保持着清醒,他一抱拳,尽量冷傲道:“敢问魔尊……你到底意欲何为?”
“何为?”琉寞有些恼恨,“鏖战了几个月,我当然是饿了,快些为我备筵席……”
曜光白嘴角一颤,这位真的是魔尊?他为难道:“虽然贵客莅临,但我尘世界并没有鲜血献祭,也没有童男童女、羔羊待宰……”
“住口!”琉寞伸出小手,凌厉一指,指头几乎戳在了曜光白的胸口,“愚蠢的凡俗之辈,谁说过我要吃那些污秽之物?本尊只吃山珍海味……让宫里的厨子每人做一道好菜即可。”
曜光白此刻虽然越发惊诧,但面对曾经属于落羽的这副小小身躯,纵然再故作声势,还是让人感受不到太大威胁,他笑了笑:“不管尊驾到底是谁,但你此刻的态度,却不像个讨饭之人应有的态度!”
“岂有此理!”琉寞满面怒容,“对本尊如此放肆,给我跪下!跪!”
曜光白一愕,又来?又要跪?他念及之前被落星河与天尊的折辱之耻,此刻不禁本能有些惶恐……可是琉寞怒叱了一声之后,一道磅礴的力量涌动,曜光白依然站在原处,站得笔直……
曜光白神情一凛,不禁有些喜形于色,虽然霸占了落羽身体的这个所谓魔尊,的确有些实力,不过更厉害的似乎只是架势,而今自己不断吞噬灵剑,也已经近两千重境界,说不定能够一战,将之收为己用……
而琉寞望着曜光白与其身边的月余音在自己魔力压迫下竟然微丝未动,不禁眉端一蹙,有些尴尬,有些恼恨,她随即恨恨道:“原来如此,你们不是凡俗之辈——本尊最恨便是剑灵!”
“轰!”忽然,曜光白疾速趋近,一道光爆炸裂,整座牢房都在震彻,周遭巨石之墙不禁零落坍塌,掀起巨大烟尘……
烟尘散去,琉寞斜睨着曜光白,她手中多了一柄蓝色幽光之剑,剑长二尺,剑锋宛如一道小溪,幻光暗流,无比温柔的一柄剑,剑的名字亦无比温柔,爱抚。琉寞手中爱抚剑轻轻握在手中,但曜光白已经颓然跪在她的面前,表情痛苦不堪,琉寞张狂道:“这柄剑,名为爱抚,她是一柄唤剑——你可能在想,堂堂魔尊怎么会握着这么一柄不起眼的剑,而且也见不到召唤之灵,不过,我想你已经领悟了她的恐怖!”说罢,琉寞摊开了另一只手,手中一团蓝色幽光熠熠散发出清冷光芒,其中似乎不断幻化着一张痛苦脸庞,正是此刻曜光白的模样!
曜光白强忍着心魂之中的撕裂之感,额头渗出了冷汗。
“咻!”一侧的月余音不禁焦急一挥袖,一道凌厉剑气袭向了琉寞,不过剑气未至便已涣散,她随即与曜光白一般模样,跪伏在地,表情极其痛苦……
琉寞不屑道:“还真是一对深情的狗男女!”她手中蓦然又多了一缕幽蓝之光,光晕中幻化的正是月余音的痛苦脸庞,她冷傲道,“虽然你们是剑灵,但在本尊眼中,一样如同蝼蚁!爱抚召唤的不是寻常唤灵,而是敌人的心魂,只要我稍微用力,就能捏碎你们的心魂!哼……”琉寞表情变得极度懊恼,“可惜,这些对她无效!岂有此理!”
琉寞恼恨罢了,俯瞰了曜光白与月余音一眼,随即手一挥,两道幽光倏忽各自没入了二人身体,她睥睨道:“既知本尊厉害,马上去备筵席!快去,快去,本尊饿了!饿了!”
曜光白一跃而起,袍袖一挥意欲再度攻击,不过月余音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曜光白与月余音对望了一眼,压制了冲动,无奈点了点头,他明白月余音的意思——这个所谓魔尊颇为强大,显然无法靠武力征服,但其性格有些幼稚可笑,或许可以通过其它方法,加以收拢利用!
比如,去备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