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剑?”落羽凝望着曜光白手中的月灵剑,充满好奇。她不曾见过这柄剑,但却能清楚感应到这柄剑之中的相思与忧伤……
“何为感情?何为爱?”曜光白突兀说道,他深沉凝望着月灵剑,“这是梦影牺牲自己,为我炼化的化灵之剑,能够发动覆盖千里的超凡幻术……可是,终日握着这柄剑,我并不觉得开心,我眼前总是飘过梦影纵身跃下熔火的身影,她落泪了,不是吗?所以,这柄剑,很忧伤,让我也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感性!真是可恶!”说罢,曜光白狠狠舞动手中月灵剑,却又无奈道,“但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割舍,只想时时刻刻将之握在手中。”
落羽颦眉望着曜光白,小小的颜容一脸老成,嘶哑声音暗沉道:“王上,****落羽自然不懂,但我知道,有心之人,都容易被外力左右,被他人的行为所打动,据说****便是感动的延伸……或许,梦影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你。”
“感动?”曜光白表情一敛,将月灵剑敛入虚空,他斜睨了一眼落羽,“你说得很好,你怎么知道这些?”
落羽呐呐道:“这……怀南王府有个小丫鬟,是情感专家,常常布道,我也受慧一二。”落羽俯首沉眉,又道,“不知王上不怪罪落羽,是否也是被落羽所感动?”
曜光白一愕,他望了望落羽:“或许……你舍身化灵,我又何需怪罪,想来寿元无多。不过,我似乎不止所谓感动,我觉得很失落……过去无数时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之后……”曜光白星眸闪亮,就如同一天星火一样,璀璨却寂寞,他不再言语。
落羽不禁会心一笑:“王上,我只是一只最普通的灵鹰,天赋有限,除了偷听一下别人的心声,一丁点本事也没有,我自己也是知道的,所谓鹰的智慧,其实毫无智慧……我懂得也不多,但至少懂得知恩莫忘报。当年在北荒山,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化为枯骨——这是我欠你的一命,晚了几百年还,已经很开心。我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懂得感情,只是我一样舍不得王上,这种不舍让我很惶恐……不过,王上,好在像我这样的灵鹰,天下尽是,一定会有天赋更好的灵鹰替代我陪伴王上……”
曜光白凝望着龙虎殿外的长空,视线并未停留在落羽身上:“不,你并不普通——北荒山那一处玄境,本是魔界倒影,藏着许多秘密,不过至今我也未能解开你身上的秘密。这倒在其次,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我应该再也不会饲养其它灵鹰了,掉毛很麻烦。”
落羽眼神有些空洞,亦喜亦忧,嘶哑的声音呐呐道:“想来这是我第一次能清楚王上的心声,可是,现在的王上,不似我印象中的王上。”
曜光白面容一凛,愤然道:“落羽,我只是最近领悟了一些事情而已。那个炼化师,他为何鼓动我炼化剑灵、妖灵?而且让我身边最信任之人都离我而去?最近我才通过他与傲青云的接触发现,他乃是天界之人!这个老家伙,掩藏如此之深!”
落羽有些惊讶,有些茫然,思索片刻道:“王上,以我鹰的智慧判断,莫非他要让你孤独无依?”
“或许。”曜光白幽幽道,“随即,我与化字仙尊倾谈了一次——这个老家伙,也比我想象中可怕得多,并且告诉我一些事情,他说我只是一柄剑,乃是天尊的叛逃剑灵,可是我永远逃不出别人的掌握与宿命……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可是我觉得很懊恼!落羽,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王上,”落羽正色道,“我完全不明白。”
“你!”曜光白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是你,这只掉毛没用的鹰而已……”
落羽眼珠一转:“王上,但是我明白月音宫中那个女人!你刻意把我带到此处交谈,似乎对她有些不信任?”
曜光白眼眸微缩:“落羽,果然,这件事你回来得恰好。她叫月余音,是我为她起的名字,她对我倾慕有加,甚至救过我几次,我本已经渐渐信任她,但……还是无法信任,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落羽点了点头:“王上,她和月音公主如此相似,单凭这一点,就一定不对……这件事,落羽自然为你调查妥当,这也算是落羽为王上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曜光白略有沉吟,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
次日,天明。
月余音幽幽醒转,一身缚灵锁链被锁在了天都天牢。
落羽笑吟吟坐在牢狱中的小木椅上,凝望着月余音,她们此时第二次见面。
月余音发现自己匍匐在地,一身缚灵锁链,花容震惊之后不禁懊恼道:“你到底是谁?胆敢对我如此?”
落羽轻轻起身,围绕着月余音缓缓转了一圈,嘶哑的声音幽幽道:“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是谁,将决定你的命运。小姐姐,你和月音公主简直是一模一样,这幅生气的表情,我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难怪王上对你欲罢不能……”
月余音娥眉紧蹙:“是王上吩咐你这样做?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竟然还是怀疑我,如此待我?”
落羽轻轻摇了摇头:“不,这只是我的意思而已,虽然你能蒙蔽王上,但却不能骗我。说吧,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月余音恨恨道:“你杀了我便是。”
“唉。”落羽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越发低沉,说不出阴寒:“许多人都不明白,死是最大的享受与恩赦——在你说出实情之前,你一定死不了。”
月余音双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化为平静,甚至连愤恨也消弭不见,她双眼空洞道:“请便吧。既然王上容你如此,我自然也罪该如此。”
隔壁牢房中隐匿的曜光白不禁胸襟一颤,他眉头紧锁,几乎想现身阻止一切……虽然他不十分认可这个方法,但无法全然信任一个自己终日朝夕相对之人,的确让他太过痛苦,事情终需解决!依照计划,若月余音有所阴谋,便直接收押在此;若月余音毫无问题,那么曜光白再度现身,严惩落羽擅自行动,甚至将之处死,毕竟落羽本身也已经寿元将近……
但显然,这些都是落羽自以为是的妙计,所谓鹰的智慧……对于月余音来讲,自己在月音宫忽然被劫掠,关入天牢,甚至要严刑逼供——即便再笨,也能揣度出这是曜光白的意思……一个小小的落羽,岂有此胆量!
落羽微微笑了笑,稚嫩的脸庞上却流露出无限城府,她俯下身,轻轻把小手揽在月余音的颈间,然后向上轻抚,抚摸着月余音苍白的脸颊,她阴森森笑了笑:“虽然你故作镇静,但我知道,你很害怕,这就对了……其实你不必害怕,我经验丰富,不会让你很疼,只是有一点点酸麻而已!”说罢,落羽的手忽然没入了月余音的额头,凭空消失不见,只有一缕幽光连接着她的手腕与月余音的额头,幽光中符文不断缭绕……
心语灵听!
过了许久许久……落羽轻轻踱出牢房,显得疲惫不堪。
她来到隔壁牢房,一脸迷惑,对着焦急等候的曜光白道:“王上,我倾尽全力——但结果,似乎会让王上更加迷茫。”
“落羽,你且直言,这是何意?”曜光白的声音很低沉。
落羽眨了眨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在其意念动摇时,引动最大灵息,涉入她的心魂,从窥探到的资料片段推测——她并非凡俗,她是一个剑灵,但匪夷所思,却被抹去了剑意,与人类气息无异,也失去了化剑的能力!她的心中对你充满了忠诚与浓情,半点不假,不过……”
曜光白不耐烦道:“不过什么,这才是我想听的部分。”
落羽嘶哑的声音更加疲惫,有些轻飘:“不过,她的心魂中内敛着一道剑气,这剑气组成了一道玄奥符法,似乎能够随时引动她的意识,唤醒一些东西,以及能够驱使她潜意识做些事情,比如想与你床第之欢……或许就在合欢之后,会引动也未可知……我无力勘破太多。”
曜光白皱着眉头:“果然,这基本符合我的推测,但具体是什么缘由?”
落羽思量道:“我整合了许多信息,加之近来南疆的信息,以我鹰的智慧分析,应该是这样,她是秦广所驱使的幻相剑灵,秦广不惜毁去她剑灵之体与过往记忆,就是为了能毫无破绽接近你——但她的目的不是潜伏窃取情报,也并非杀死你,而是觊觎你的光遁之体,传说幻相之力可以通过亲密接触而复制对方的能力……只怕近期便是她应该采取行动之时,这是秦广预先所计划,可惜秦广却无力胜天,他自己已经不久前死了,虽然驱动幻相剑灵的神秘剑气仍在,不过已经无人可引动……”
曜光白目光闪烁,沉吟道:“竟然如此复杂,世间事果真匪夷所思……”
落羽轻声道:“落羽只能告之王上这些而已,所以事情也很简单,只要王上不与之合欢,她对你没有任何危害,只是个忠心侍奉你的女子,只不过不知王上要如何定夺,是否迷茫,是否会觉得遗憾……”
“住口。”曜光白不悦道,“一只鹰懂得什么男女之事,我有何遗憾,有何迷茫,如此恰好……”
正在曜光白厉声斥责之时,落羽轻轻萎靡在地,带着一抹迷离的微笑,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