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四下的景色飞也似地向后倒退着,马蹄踩踏过的地方,溅起无数昏黄的泥水。
“你没事吧?”
任笑笑看着竹语渐渐被染红的袖,有些担忧地问道。
竹语修长地手将马缰紧握着,驾着马与任笑笑并行着,飞驰而去。
“让郡主忧心了,不过是看起来可怖,竹语其实并无大事。”竹语转头,微笑地对任笑笑说道,云淡风轻地模样,若不是看着衣裳渗血颇多,任笑笑也许会相信竹语的话。
这样拼命奔逃,且不说,竹语的伤势恐怕也会受不住,敌人很容易沿着踪迹追上来。
任笑笑心想着,当下便有决计。
“吁!”任笑笑将马停住。
“吁。”竹语也将马儿停下。
“我们下马!”任笑笑命令到。
“是。”
竹语看着任笑笑的动作,便已经了然任笑笑的想法,即可下马,将两匹马儿继续赶向前方,而他们两人,则是钻入附近的丛林之中。
视野一下子变得狭窄了,周围全是碍人的草丛树木。
两人再坚持走了一会儿,突然,任笑笑感觉眼前一黑,然后变觉得胸闷无比,不得已捂住胸口,似要往前方倒去。
“郡主!”
竹语立刻上前将任笑笑抚到一棵树下靠着,微微皱着眉头,手已经搭在她的皓腕上。
“我没事……”任笑笑苍白着脸,瞥了一眼,甩开竹语的手,说:“休息一会儿便可,你且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
方才打斗颇久,内力损耗过多,有些抑制不了体内的毒,加之因水患发热又急忙奔逃,故而有些虚脱。
然而竹语却没有动,好似惩罚自己一般,任由伤口的血留着。
他半跪在任笑笑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只听他道:“郡主,竹语对不住郡主。”
任笑笑自是意会到竹语这样道歉的原因,作为仆人的他,明明是可以第一时间出手帮忙的,但是在打斗之初却不见动静。
任笑笑阖上眼眸,不在看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把伤口包扎了,再解释于我听。”
沉默了一会儿,竹语最终答道:“是。”
耳边传来一道又一道衣服撕裂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听到竹语低微的叫唤:“郡主,竹语弄好了。”
任笑笑睁开眼,不语,只是子夜般清寂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竹语,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着样子,分明就是等着竹语解释,若是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怕是过不了任笑笑这一关。
“郡主……”竹语低低地唤道,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抬头。
任笑笑不语。
“郡主。”竹语终于将头抬起,与任笑笑的眼睛对视着,“郡主,竹语可以日后再跟郡主解释么?请郡主相信竹语,竹语绝对不会背叛郡主。”
这不是空口无凭么?
明明是一身可疑的人,怎可能教人相信?
任笑笑眼神冰冷,大有竹语再不解释,她便丢人离开的趋势。
可是,竹语依旧是犹犹豫豫,一副不肯明说地模样。
终于,任笑笑不耐地开口,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失望,道:“你既然不想解释,便不用解释了。”
她知道他身份可疑,无论他解释什么,她知道自己依旧会怀疑他。
“不过是想知道答案,不论你是否骗我,其实我都不会追究的。”
明明是知道的,可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缝,不住地流淌。
任笑笑起身,手微微捂着胸口,不再看向竹语,只一人固执地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既然已经怀疑,解释也便成为累赘。
“郡主……”竹语唤道。
任笑笑停下,却没有转头看向竹语,只是背对着他说道:“竹语,我知你身份有疑,你不说也无妨。坦白地说,我留下你,也只是为了看着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眼前装出一副唯诺的样子,你装着累,我看着更累。”
话一说出口,任笑笑觉得自己心里沉重好似轻了不少,但是又有什么好似从自己心里流走,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树木。
“郡主……”跟在任笑笑身后,继续唤道。
任笑笑不理会,依旧往前走去。
“郡主。”竹语最终选择拉住了任笑笑,挡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这附近有人。”
有人?
还没有等任笑笑反应过来,竹语再一次拉着她,转身藏匿到一个隐蔽之处。
听到竹语的提醒,任笑笑的心思收了回来。
莫非是幽国的追兵?
不对,任笑笑沉下心思,静静地听着附近的声音。
冬季,少有虫鸣,无多鸟叫,只有偶过的风,留下停驻地声音,以及,那踩在枯叶上所发出的,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方向,不是追着他们而来的方向,而是——
他们要去往的方向。
是谁?又派人来寻找些什么?
“郡主。”
这时候,竹语再一次轻声喊道。
“郡主,纵使竹语再有嫌疑,但郡主请相信,郡主便是竹语的仆人,竹语永远不会做伤害郡主的事情。”
漆黑的眸子如最深的夜,带着最深沉的执着,映着任笑笑微冷的脸。
任笑笑撇开脸,不愿面对竹语,只是低声说道:“人不多,在西方,约莫两三人。”
“还有人,西北方向还有一队人马。”竹语补充道。
还有人?
任笑笑有些吃惊,转头望向竹语,恰好能看到竹语正在看着她,她能感觉到竹语的视线,那是温柔,那是执着……
任笑笑一怔,却迅速回神,低声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往西北方向走吧。”
他们目前的位置,再往南的方向,便是滨河,东方是幽国的人,西方便是滨河堰口的位置,而西北方向便是黎川郡的位置,若是西北方向,许是黎川郡派来搜寻的人。
也不等竹语回应,任笑笑便径直走开,心绪开始紊乱。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感受到竹语的眼神,任笑笑有些心乱。
明明是一个身份可疑的仆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兀地,一个荒诞的想法从任笑笑心底冒出。
莫非他的目的便是她自己。
怎么可能?
任笑笑迅速地按下这个可笑的想法。
明明是她自己选择他的,这是他无法控制。
他怎么能控制得了。
太荒谬了。
真可笑,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是,任笑笑所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那最让人觉得是错误的想法,才是最为准确……
不过,现下却容不得任笑笑细细深思,因为,西方的人已渐渐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