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秦淮在这深深深夜里,宛如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醉卧在大地之上。总有一缕缕香风,挟带淫词艳曲传进耳中,江城子行在桃林正往舫上走去。某些作乐地客人认出了他,于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时间,向着江城子拱手问好。
青山舫是秦淮河较为有名的画舫,小嫣姑娘身为青山舫的头牌,她的待遇当然与其他姑娘有所不同,她可是青山舫的摇钱树,所以青山舫的边上有艘她专用的小楼船,这是她平时就寝和作画的地方,一般客人是不得上船的。
婢女百合正要陪着一起登船,忽然一群姑娘将她拉去了一边。某位姑娘扯着她衣角:“你可别去打搅了人家,你又不懂画技,也凑不上热闹,我们姐妹带你去吃些东西吧!只要江解元出来了,自会有人来通知你的。”
婢女百合望着江城子登船的背影,问道:“少爷,我能跟她们去吗?”
江城子回过头来,说道:“也行,待会我去寻你。”
小嫣姑娘走在木板铺就地甲板上,径直走向了船中小楼,她先一步推门进去,顿时一阵河风涌进了房里,吹得桌上的灯芯摇摇欲灭,房里忽明忽暗。一架彩画屏风横在眼前,遮住了内面卧寝的真容,屏风横架上搭了两件外裳,房间的陈设和装饰像极了闺房。
小嫣立在门侧,万福一礼:“江解元请进。”
江城子一步跨过小槛,将将站定房内,就嗅到了彩料和墨汁的淡香,这房里板壁上挂了十来幅书画,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火。他停步望了两眼,然后抬脚走来书桌前,就着一边灯盏弥散的微光,看见桌上有幅画,不过整幅画上只有两片灰褐色的树叶,树叶的叶茎和纹理特别清晰、尤其逼真,真如两片秋叶摆在米白的画纸上。
小嫣掩上屋门按上了门闩,她又去角落盆栽处燃好了篆香,幽香丝丝缕缕弥漫开去,冲淡了房里的墨汁香。小嫣另外点了支红烛,拿来书桌上搁稳,房里的光线便稍亮了些,书桌画上的两片树叶愈是栩栩如生。
江城子犹在灯下细细观画,小嫣安安静静陪在他一旁,小楼船附近的萧歌笑语传至这边,已被楼船紧闭的小轩窗消去了八九分,他们在火光摇曳下保持着沉默,房里的安静令人窒息,似乎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小嫣这时看向他侧脸,轻声问道:“江解元能观出些什么吗?”
江城子淡淡笑道:“小嫣姑娘果然才女,这叶子实在太…”
他话未讲完,就听小嫣掩口噗嗤一笑,然后她撩起衣袖,拈起了画纸上的树叶。
江城子愕然:“这…还真是两片叶子啊?”
小嫣点点头,将树叶放了回去,莞尔一笑道:“屋里较暗,又逢深夜,小嫣暗示在前,江解元观赏在后,会看走眼也是情理之中,这确实是小嫣去年秋天拾来的落叶,如果江解元刚进屋就伸手去碰,小嫣又怎能骗得过江解元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莫要怪罪小嫣贪玩就是。”
江城子哑然失笑:“如此看来,小嫣姑娘这遭叫我来,岂不是无画给我欣赏么?莫非是存心如此?”
小嫣含羞带笑,微微摇头说道:“其实早有一幅画想请江解元欣赏,只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今晚巧骗江解元登船,也正是为了这幅画。”
她轻细舒缓地语调,在这寂静的房里十分动听,她稍稍移动身子,以正面对着江城子。然后,她眼神柔和看着江城子,轻轻解下了自己细腰上的衣带,一袭翠绿罗衫没了束力,便从她香肩上慢慢地褪落下来,外裳和衣带滑在她脚后跟,她两腿只余下一条筒形透明的白纱裤,白纱裤内也没其他衣裤。
她挺胸直腰,娇小的身躯格外匀称。一见她这样,江城子面色突红,他非常紧张,心跳也瞬间变快,他本就腼腆,一时间很难适应过来。但是潜在的本能还是使他心中蠢动,还是使他有了正常男人的反应或情绪。
小嫣面带桃花,目光缱绻,柔声说道:“小嫣所指的画便是我自己,小嫣知道江解元一向清高,向来不喜欢风尘女子,可江解元怎知,我们谁也是可怜人,小嫣明知配不上江解元,所以没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与江解元同床共枕,但是小嫣自认有些才情,绝非寻常的庸脂俗粉,小嫣只想与江解元共赏一次春花,仅此一次而已,往后绝不会扰了江解元的清静,小嫣是想借江解元的名儿,让小嫣活得更好些,让小嫣能够尽快完成自己的夙愿,这就是小嫣今晚骗江解元登船的目的。”
小嫣向前走了两步,用双臂搂住了江城子的脖颈,然后顺力一拉,她贴近上身,在江城子耳边呢喃着:“江解元…请帮小嫣一次。”
她嘴里的热气与柔情的声音,一起吹进了江城子的耳中。江城子像根钉在地底的木桩,任由她搂抱住自己。江城子心思缭乱,他不知小嫣到底有什么未完成的大事,他此时心里已然想不了其他的事。他缓缓抬起了双臂,轻轻抚在小嫣的背弯,然后将小嫣慢慢放倒在木质的地板上。
小嫣髻上的发簪掉落下来,发出咚地一声脆响。她躺在微凉的木板地上,秀发如乌云般堆在一旁。没过多久,原本寂静的房间,响起了娇羞的喘息。
夜空银月清辉,星斗零零散散一闪一闪。
船边星夜投影,浪花层层叠叠一荡一荡。
船中昏光暖兮,白玉馥馥满满一涌一涌。
莺歌燕语飘至桃林深处,又被秦淮河的箫音覆盖。
品咂一出,可供销魂滋味。
星眼迷蒙,不知日月星辰为何物。
今朝共赏,但愿追至谢春之境。
黎明拂晓月影去,东来红霞日照光。
清晨的空气总是分外凉爽,河面的水雾还未散透。江城子拉开屋门走了出来,他站定甲板处,清凉的气息扑面袭来,使他脸上浓浓的倦容消减了许多。他回身阖上屋门,本想对床上慵睡的小嫣说些什么,但细细想来,他还是决定就此离去。
小嫣侧身躺在床边,她枕着臂腕,蜷着身躯,拥着衾被,呆呆望着遮住她视线的彩画屏风,她听见越走越远的声音,她回过神来之后就放下了床帐。
昨晚莲台仙会的结果已经传开,一向不受人看好的东清泉,意外得到了女状元的称号,向来风貌正佳正盛的李惜儿却只是女榜眼,这个结果令不少人始料未及。
莲台仙会最大的获益者当属小嫣姑娘,她不仅一夜之间强势崛起,并与江城子传出了香艳之事,概因昨晚上有不少人看见江城子登上了小楼船,更何况还有青山舫的姑娘们帮忙造势。
李惜儿听说这事,她又好笑又好气,不知该怪江城子不解风情,还是小嫣姑娘手段了得。江城锦听见这事,先是震惊,后是诧异,然后他终于确定,自己堂兄变了性格、转了作风。
江家上下俱是大惊,一首静夜思也就算了,居然会留宿小楼船。江老爷大清早就像生吞了榴莲,一肚子苦水没个呕泄的地方。他坐在堂中扶额摇头,又对身旁管家老吴说道:“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管家老吴苦笑说道:“城少爷已是二十岁的人了,闹出点风.流韵事也是人之常情嘛!老爷年少时可比城少爷奔放多了,两相比较,简直大巫见小巫,老奴犹在想,怎么梦少爷和城少爷没这遗传,再说,今非昔比,老爷又忘了城少爷患病的事么?”
“我所指并非此事,你谈我作甚?”江老爷恼火地抬起头来,他缓了缓神,心平气和说道:“我是说静夜思的事,但凡知道城儿突然回来的人,大多以为他还得进京参加殿试,但是,这时间根本就对不上,我想那些敏感的人,早就瞧出了问题,所以,我们得想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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