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锦抽空看了他一眼,恍然发觉自己这个堂兄,竟变得如此不解风情,浑然不似去年那般知风懂雅。纵然不喜或不屑去看,也不该出现丑陋庸俗的吃相,这与一贯温文尔雅的形象判然不同。
江城锦惊疑问道:“子城哥,你难道没吃晚饭么?”
“嗯,真叫你猜中了。”江城子含糊不清说道:“我眼下饥肠辘辘,极不舒服。”
江城锦半信半疑,他斟满两杯酒递了一杯过去:“咱们兄弟先喝一杯。”
江城子接住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回头说道:“百合,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啊?我……”婢女百合一惊,刚想抬头突然想起珠帘之后,她连忙垂下脑袋,摇头说道:“少爷你自己吃,我一点也不饿。”
江城子知她忌惮尊卑规矩,就转头看向江城锦。江城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既然子城哥开了口,小弟定要听循,你这丫头真有口福,自己坐下来吃吧!”
江城子回头说道:“百合,你坐我对面去。”
坐他对面恰好背对珠帘,瞧不见珠帘后面的艳.景。婢女百合颔首应声,她用手掌横在眉间挡住了视线,再慢慢绕去江城子的对面。江城子这时抬头就先看见婢女百合,可以很好的转移思绪,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是不想去看,而是他受不了这么直观的冲击力,正是画面太美,他羞于直视。
婢女百合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菜,她腮颊依然红似苹果,心跳也无由突快,似乎背后有一阵阵冰冷的阴风向她吹来,她有些害怕,便有些拘束。
“你得多吃点,敞开了吃。”江城子端起一盘水煠肉送去她面前:“吃了也能长个子。”
“哦!”婢女百合夹起几片肉,忙往嘴里去塞,撑得她双腮鼓鼓的。
雅间门窗紧闭,香炉里飘出的香烟又和菜香混合,两种香味填满了整间房,他们吸进的空气芬香塞鼻,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江城锦见这主仆两个只顾胡吃海喝,便有些捉摸不透江城子的心思,他的初衷一如既往,但他要献媚的对象,却似乎变了些味。
江城锦以为缺少烈酒助兴,他斟满两杯酒,举杯先敬了一杯,江城子也回敬了他一杯,如此有来有往,已有十多杯烈酒下肚。江城锦没再去管江城子,只把目光投向了珠帘之后,他是想待会再灌两杯,总之要让江城子牢记他的热情,牢记他这个堂兄弟的好。
婢女百合已经吃撑了肚皮,她揉着微鼓的小腹,心里非常满意这菜的口味口感。她搁好碗筷抬头去看,恰好与江城子目光相触。她很诧异,为什么少爷先往这边看了之后,又扫自己两眼。等她恍然明白之后,腮边便泛起了两朵晕红,她真想一头钻进桌子底下去。
她的思维尤其简单,自己身后全是些寸丝不挂的少女,少爷看了她们再看自己,自己也是一个少女,那么相当于看遍了自己,那么相当于自己是在珠帘之后,那么相当于自己此时此刻没穿衣裳,少爷这是在用眼看她们,用心或说用臆想看自己。
她如何晓得,江城子稍稍抬眼,最先看见的人当然是她,因为她本就坐在眼皮底下。
江城锦瞥了江城子一眼,发现他依然在吃,就以为是婢女百合挡住了视线,开口说道:“你这小丫头遮了子城哥的视线,你且过来坐在子城哥的身旁。”
婢女百合闻言喜出望外,立即起身坐到了江城子的身旁,她低头不去看,也就没什么难为情的。江城子歪头噙着壶嘴,直往肚子里灌酒,烈酒烧喉入肚,他已有五六分醉态了。这其实是他故意的,他若想莲台仙会时不露出破绽,装醉肯定是最凑效的办法。
江城锦见他饮酒如水,知他已在醉途,自己只需挑逗两句,便能达到物以类聚的效果。江城锦自己也呷了口酒,他展开折扇笑道:“子城哥,小弟有个物谜,想要请教请教。”
江城子脸颊微红醉眼迷离,手脚也不怎么老实,他这醉态半真半假,颔首说道:“你只管说来。”
“好!”江城锦合拢折扇敲在桌沿,说道:“挼了粉葡萄,成了紫葡萄。请猜一物。”
江城子微微一笑,他故意瞪眼往桌上一瞧,惊诧问道:“明明有两个肉包子,怎么忽然没了?”
他看向婢女百合问道:“百合,可是你给藏起来了?”
“有过肉包子吗?”婢女百合挺起胸膛,抬头望着他,委屈地说道:“我又没吃过少爷的肉包子,少爷如果真要吃,我去给少爷问问掌柜的。”
她起身要走,江城子一把拉住她:“没包子就算了,反正我也饱了。”
“真是莫名其妙,许是少爷你吃酒吃昏了头。”婢女百合坐回了原位。
“哈哈!”江城锦拍手大笑:“子城哥算是个明白人,小弟这有个更难的,也是小弟的原创,此为哑谜,猜中也不能明说,你只能做出来,子城哥敢来试试吗?”
江城子点点头:“请说。”
“极好,你可要听清楚了。”江城锦霍然起身,他拈起小酒盅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十分潇洒也十分自信,他放下酒盅朗声吟道:“一流信水引进河,蛟龙潜进花深处,雨散云收莺莺语,风起春回燕燕飞,大鹏展翅噙皓月,金鸡独立刷粉墙,彼时方看两场雨,其实一场大不同。”
他自认少有人能猜中,即使猜中也难做出谜底,他笑了笑有意提醒道:“若是子城哥真懂其意,恐要稍移贵步,去往珠帘之后。”
江城子闭上了醉眼,他揉了揉太阳穴,他略感头晕,也为谜底发愁。他其实单看江城锦的表情就能猜中六分,又听刚才非善意的提醒,谜底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江城子想了片刻,他睁开眼睛看向婢女百合,说道:“百合,你抬头看我这边。”
婢女百合不知少爷想做什么,她稍一迟疑,还是微微挪动身子面向江城子。
江城子倒杯酒递给她,认真说道:“你喝了含在嘴里,莫要吞下去。”
“少爷,你到底要做什么?”婢女百合皱眉咕哝:“神神秘秘的。”
她讲话时也将酒杯接过来喝进了嘴里。江城子拈起一根竹筷,从她抿紧地唇瓣伸进去,又轻轻往嘴里送了五六次,最后稍稍用些劲儿抵住了她舌根子。江城子这时突然抽出竹筷,她噗地一声,吐出了嘴里的烈酒。
“好苦的酒…真是难受死了!”婢女百合忙给自己斟碗茶漱了漱口。
江城子将竹筷悬立在江城锦的眼前,竹筷残留的酒,从筷尖一颗颗滴落,他面无表情问道:“如何?我算猜中了吗?”
江城锦看得真切,他愣住了许久时间,他没想到江城子真能揭开谜底,他忽然大笑起来:“厉害…厉害,大哥真是厉害,小弟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婢女百合不过十五年纪,虽说四肢纤瘦却生的亭亭玉立,她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她只知自己嘴里即辛辣又苦涩,脸颊也无由滚烫发红。江城子瞥了她一眼,看向江城锦说道:“你暂且借我十两银子,择日再还给你。”
江城锦从钱袋里取了银子递过去,江城子伸手接住,说道:“眼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先行一步,待会莲台仙会再见。”
他讲完话拉着婢女百合快速离去,江城锦本想留住他,但刚刚起身已见江城子出了门。他提起酒壶灌了两口酒,脱了自己的外裳,进了珠帘的后面,正好一张软榻供他享齐人之福。
江城子甫出酒楼,便觉酒意上涌脚步虚浮,真有七八分醉意。婢女百合贴身扶着江城子的臂腕,他每走一步,百合都会加把劲稳住他的身体。江城子这时进了间专卖脂粉首饰的店铺,百合不知他为何要进,只能一同进去。
店家瞧见客人临门,笑容满面迎上去:“这位公子哥,是要买些姿物送给心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