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争奔走速度极快,就要入夜了还见不到堇姐踪影,他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后山已经渐渐起雾,偌大的后山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梁争漫无目的的寻找,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去处。
就是那个断桥所在,他依稀记得,这个世界中的梁争曾经带雪堇来过一次,虽然没能成功抓到鸟雀,两人却玩的十分高兴,雪堇那银铃般的娇笑响彻在梁争的脑海中,竟是无比的心酸,这个倔强要强的女孩儿,当真是梁争整整一生的贵人。
如今他代替了梁争的灵魂,继承了梁争对雪堇的敬爱,心中那浓浓的深情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
转身向这断桥方向跑去,梁争远远就听见一声声嘤咛啼哭,凄然伤心,让人心怜。
极目望去,一个娇弱的身影跌坐在崖边,一只雪白的玉藕素臂撑着地面,手肘之处还残留着片片血痕,正是雪堇。
只见她痛哭出声,伤心无比,那一声声嘤咛如同一根根利刺一般狠狠地戳进梁争的心理。
他慢慢的走上前去,却见到雪堇满是补丁的粗布短衣早已经被雾气打湿,冰冷的寒气冻得她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梁争叹息一声,脱掉外衣,露出如同竹排一般的肋骨,虽然经历了彩云灌顶,他的体质不再虚弱,但是身上的肌肉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生长出来的。
将外衣披在雪堇身上,梁争轻声说道:“堇姐,我们回家。”
雪堇吓了一跳,小脸一片惨白,霍然转头看来,看清梁争模样之后,哇的一声痛哭:“竹篮……竹篮和鲜菇都掉……掉到山崖下面了。”
她抽抽噎噎的说道,话里十分心疼好容易才采集到的鲜菇。
梁争叹息一声,他知道雪堇想要去东家讨要些工钱未果,才来到后山寻找鲜菇,想要为县试归来的他改善一下伙食,如今竹篮鲜菇跌落断崖,她才委屈的嘤嘤哭泣。
梁争紧紧抱住这个娇滴滴眉清目秀的女孩,缓声说道:“没关系,相信梁争他已经尝到了。”
他的话语含糊,雪堇自然是无法理解,实际上她现在心中一片大乱,感受到梁争身上浓浓的男儿气息,她苍白的小脸上一阵嫣红。
梁争见她模样,顿时醒悟过来,明白以前的梁争从来没有如此拥抱过雪堇,当下也不好继续下去,扶她起来,将她的身体板正,一脸认真的对她说道:“堇姐,从今以后,我梁争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明天一早,我就带你进城,为你买一枝最漂亮的蝴蝶钗。”
雪堇见他认真模样,听到他如同誓言一般的话,猛然间醒悟过来,惊喜的说道:“你……你……”
梁争见她可爱的瞪圆了眼睛,点了点头,自信说道:“你就要成为案首的姐姐了。”
“真……真的?”雪堇一脸梨花带雨,娇俏可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梁争,似乎害怕这是一场梦。
后山树林郁郁葱葱,漫天雾气氤氲如同仙境,天上洁白的皓月光辉穿透雾气洒在姐弟两人身上,梁争一脸严肃的对雪堇说道:“以前的梁争不曾骗过你,从今以后的梁争,也不会骗你。”
雪堇闻言一双明眸眯成可爱的月牙形状,两行清泪却无声的花落脸颊,只见她用力的点着头,死死的抓着梁争的臂膀。
“走,我们回家。”
回到家中,两人草草吃了一顿青稞馒头,虽然清苦,却吃的无比香甜。
第二天一早,梁争便带着小脸上满是笑容的雪堇出了门,向着县城内走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雪堇很少上街,一路上像个活泼的小雀儿一般蹦蹦跳跳,拉着梁争左看右看,但是她也只是看看,遇到喜爱的小物件儿,拿在手中把玩一番,便会恋恋不舍的搁下,重又恢复欢快的样子。
梁争一脸微笑的跟着雪堇,心中为这个可怜可敬的姐姐感到高兴,就在此时,他忽然见到前面有一个雅致的门店,门额宽大宏气,上书《眷青丝》三个大篆,刚劲如虬,竟然隐隐有志气传出。
眼前闹市街区,竟然有这么一家典雅别致的小店,那门匾之上的题字,至少是秀才文位才能够写得出的,罗铭有些心动,拉住还在四下观看的雪堇说道:“堇姐,我们去那家店里看看吧?”
说着,他指向那家小店,雪堇闻言看去,脸上顿时焕发出一抹神采,知道梁争要给她购买蝴蝶钗,心中欢喜,连连点头。
走进小店中,梁争顿时被那古风古气的摆设吸引住了,紫檀木构造的货架晶莹别致,古色生香,货架上林林总总的钗簪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看的雪堇眼中异彩连连。
两人选了半晌,却觉得哪一只都十分漂亮,正自犹豫,梁争忽然眼前一亮,看中最下间一处荧光闪闪的蝴蝶钗。
这枝蝴蝶钗成淡紫色,与梁争记忆中地球上的三色堇颜色相同,最重要的是,这枝蝴蝶钗的名字赫然便叫做蝴蝶堇,淡雅素然的钗风最为适合雪堇不过了。
他微微一笑,取出这枝蝴蝶堇向店家问道:“这枝蝴蝶堇如何卖?”
店家是一个双十左右的女孩儿,明眸大眼,看到梁争拿着蝴蝶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连说道:“公子好眼光,这枝蝴蝶堇是我们家大小姐亲手制作,仅此一件哦,价格也相当实惠,只要三千两。”
明眸女孩话一说完,梁争和雪堇两人顿时齐齐一愣,脸色有些尴尬,雪堇在东家只接些缝补细活,就是做上十年也赚不够三千两,昨日梁争圣言震慑之下,那杜员外慌里慌张也只不过塞了两千余两的银票给梁争,现在的姐弟两个,是断然买不起如此贵重的蝴蝶堇的。
雪堇脸色有些不舍,但还是拉了拉梁争的衣角,小声说道:“小争,这个蝴蝶钗我不喜欢,我们还是去别处转转吧?”
梁争有些难过,暗道无论在哪个世界,金钱这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看来要想办法挣些银两才行。
那明眸女孩儿见到两人神色,知道梁争似乎买不起这贵重的蝴蝶堇,脸色有些失望轻视,梁争看在眼里,却暗叹一声,正自想要转身离去,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儒雅的声音。
“素闻梁公子才华过人,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箴言明志,鄙人正是这家店的主人,若是梁公子能够应景作上一首美人诗,这枝蝴蝶堇便送与这位姑娘又何妨?”
梁争诧异之下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儒雅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女子走进店中,笑容可掬,平易近人。
身后两个女子,一人双十年华,轻纱遮面,身材窈窕如若无骨,另一人却是二八年华,明眸粉黛,清丽脱俗。
他不知道这儒雅男子从何听来他箴言明志之事,只是看到雪堇看着蝴蝶堇那浓浓的喜爱之色,心中发酸,当下暗叹一声,将手中的蝴蝶堇温柔的别在雪堇乌黑的青丝上。
雪堇脸色娇羞,明艳不可方物,低眉垂羞的容颜似乎胜过了世间一切,看着这个娇柔的女孩儿,梁争不愿借用前世古人的传世诗词,沉吟片刻,目光柔和的看着雪堇,缓缓吟道:
雪堇花头蝴蝶钗,
不施粉黛月光腮。
沉鱼落雁春风里,
闭月羞花秋似来。
他吟的极为缓慢,一字一句都充满着浓浓的情感,直到最后一个“来”字脱口而出,他才微笑看着满目晶莹的雪堇,柔声说道:“这一首《蝴蝶堇》,送给你。”
话音刚落,一道无形的志气如同长虹一般从门外席卷而来,整个眷青丝店内忽然生出一阵霞辉,梁争脑中“文池”池水翻涌,电闪雷鸣,与席卷而来的志气交相辉映,文池中的池水,竟然又多了一滴。
梁争诧异之下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由感而发的诗词竟然能够达到如此程度,看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一句诚不欺人。
他转头望去,却见店内众人都一脸呆滞,似乎是在回味《蝴蝶堇》。
那个中年儒士忽然抚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得见此女春朝变秋色,好一首达府之诗,好一个梁案首!”
那身后的轻纱女子也是双眸色彩连连,声若丝竹连连称赞:“鱼沉雁落,月闭花羞,公子好才情,请受婉婉一礼。”说着,婉婉就要屈身失礼。
梁争见状急忙闪身躲避:“姑娘使不得,小子无理,斗胆在大儒面前卖弄,实属不该。”如今放榜之日未到,知道他会得取案首一位的寥寥无几,从这儒雅男子身上的志气波动,他便猜到,这门店牌匾之上的大篆,定是出自此人之手,只不过如今的儒雅男子,断然不是区区秀才文位能够比你的了。
果然,那中年儒士并不否认,哈哈大笑对着梁争说道:“梁生谦虚了,今日这蝴蝶堇,我便做主送与这位姑娘,梁生如若不弃,可否与燕某促膝长谈?”
梁争也并非矫揉造作之人,听到中年儒士对他的称呼由梁公子转变为梁生,看了看满脸幸福之色的雪堇,哈哈一笑道:“实乃梁争三生之幸。”
中年儒士和那婉婉在听到三生之幸一句,明显双眸一亮。
就在此时,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人诧异纷纷望去,却见远处人群渐渐围拢,声音颇为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