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医院找尹浩宁的,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只如此,这样的时候,尹浩宁一个人在医院也忙不过来。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尹浩宁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脑袋,这姿势让我看得极其心酸,我知道一个男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这样,尤其是当这个姿势出现在尹浩宁这样的男人身上的时候,显得更加孤独绝望。尹浩宁,他跟叶安琪一样,他们都不像我,能很轻易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们习惯了隐忍,而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情绪,便随时可能崩溃。
我走过去,坐在尹浩宁旁边,说:“灯还亮着,还有希望。”
尹浩宁抬起头看了看我,问我:“安琪怎么样?”
我看见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我特别希望可以替他分担点什么,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说我给叶安琪吃了饭,又服了安眠药,现在她在家里睡着。尹浩宁说这样也好,起码他暂时不用担心安琪。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尹浩宁痛苦地闭上眼睛,但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
今天中午叶安琪去找尹浩宁吃饭,他们两个人的公司离得不远,我知道,叶安琪跟尹浩宁好上以后,基本上每天都一起吃午饭。可今天叶安琪去的时候,偏赶上尹浩宁的同事周亦扬跟尹浩宁在一起,她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尹浩宁把手附在周亦扬手上,叶安琪就误会了,走过去给了尹浩宁一巴掌就跑了出来,尹浩宁就追了出来,周亦扬怕给尹浩宁添麻烦也跟了出来,结果过马路的时候就被车撞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你跟那个周亦扬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尹浩宁,我知道叶安琪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尹浩宁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跟周亦扬一定有事,我说:“浩宁,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好。”
“不是这样的,周亦扬的确是喜欢我,可我跟她说过我已经有安琪了,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过多的接触,今天周亦扬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找我的,我只是像朋友一样陪了陪她,可安琪过来就开始闹。”尹浩宁的表情那么复杂,复杂得我都有些看不懂了。
我发现尹浩宁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开始变得圆润。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名、利、情都是人的参量,但凡三者有任何一个改变,都会让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突然觉得悲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大声地吵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肝胆相照,我们都开始用自己的心思猜测对方的想法,渐渐变得不信任对方。我们宁愿去相信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信任真正爱着的人,是不是太在乎彼此的结果?我和叶安琪都是这样,宁愿相信尹浩宁和周亦扬不太正常,也不想相信自小一起长大的尹浩宁。是否因为在乎,所以不能容忍,哪怕一丝一毫的隐瞒?
末了,我把头靠在墙壁上,说:“浩宁,为什么我们总是因为爱而选择彼此伤害?”我这话是问尹浩宁,也是问自己,他和顾天一,哪个没有说过爱,可偏偏是因为爱而给了伤害,为什么不能多一点体谅,多一点耐心呢?
尹浩宁看着我,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沉默着。我也没有再说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听到秒针走过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紧张一下,这感觉像是一步步逼近死亡一样,每走一步,都会有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从头上注入,迅速扩散直至脚底。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生命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我已不想去追究对错,我只希望手术室里的那个人能平安无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什么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