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真的很符合身份,不说里面一应俱全,就是外面也金碧辉煌,后面跟着数十个亲卫,真是非常的安全。嘉宁摩擦着手中的玉佩,想着昨日嬴子清临走时在她耳边的承诺:“子清不爱娇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嘉宁不由得轻笑到底是小说看得多了,要说非君不可还没到那份上,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心动。在这个时代,能作出这种保证真是很不容易。
“公主,咱们到了。”宝蝉打起帘子,扶着嘉宁的手,让她下来。
嘉宁看着牌匾上苍劲的字“宇文王府”只觉物是人非。原主在这过得毫无自尊,这里的奴才任意一个都可以在她头上踩上一脚。在这受的屈辱,更不足以为人道。那时她没有了盘龙玉,没了信物,一切可以帮她的人——皇后打入冷宫,自顾不暇;嬴子清当时早已战死沙场,安和的亲卫也只是认物不认人,宋氏当时远在天边,更遑论宋氏祖训便是以守卫边疆为己任,又怎么顾得过来她?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一切都是因为宇文铎,要不是他怎么会改变命运轨迹?
今日她按着皇后的嘱咐,穿着安和最爱的淡黄色罗裙,俏生生地往那里一站,一丝往日的疯狂都不见。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人来迎接她这个公主,可见往日。嘉宁理也没理门口的侍卫,带着人浩浩荡荡进了王府,倒也没人阻拦。
管家看到嘉宁,毫无敬意地甚至带一丝轻视随意问道:“公主,今儿怎么来王府了,是来看望王爷的么?”
嘉宁唇微扬,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宝珍大声斥责道:“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你那是该跟公主说话的语气么?小壳子,你来做一遍示范,让这群王府的奴才长长眼,别没得叫人家笑话。”
“是。”小壳子扬袍,双膝跪地,“奴才叩见公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看到了没?”宝蝉道,“还不行礼,莫非这宇文家已经可以不用遵守祖制礼数了?”
管家身上冷汗直流,赶紧跪地,院子里的奴才在管家跪地前早就跪下了。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是公主啊,以前因为主子的原因从未与她行过礼,甚至由于自家王爷的厌恶便更加不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这公主从来对府上的人都是不怪罪的,倒是让他忘了本。
嘉宁不叫他起来,冷声道:“你不敬本宫,就是蔑视皇权,罚你们王府所有的奴才都在这两个时辰,如有不遵者格杀勿论。”
四下马上响起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难道你们想跪四个时辰?”
四下的声音瞬时消灭,他们都感到这个公主真的与以前不同了,也不敢再喧哗。
嘉宁率着几个护卫丫头径直走了进去,管家想要拦,但是被颈前的剑拦住了,只能暗中使眼神给王府暗卫,让他悄悄的跟着嘉宁。
嘉宁走到竹雅阁,跟旁边的人说:“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去就好。”
这暗处有不少王府暗卫,嘉宁冷哼,这宇文铎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明明安安静静便可一世无忧,偏偏搅出这么多风波。
嘉宁发现整个院子就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正在园中作画。那人听力极佳,几乎是嘉宁一踏进园中,他就发现了。
“何人来此?”那青衫男子转过身,看到嘉宁,瞬间惊喜道:“安和……”随机失魂落魄道:“不对,安和已经死了,你不是她,你是……”
嘉宁道:“我是嘉宁。”
青衣男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怪不得长得这么像。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这样大了。”
嘉宁看他神思清明,这个把自己关起来这么多年的男子竟然没有一点落魄,反而多了一股子洒脱,不过眉头还是暴露他的愁思。
“我想离开。”嘉宁直接了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的吧?”
宇文敬神情恍惚:“是啊,离开了也好。”
“要是这么简单,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嘉宁低声道,“宇文叔叔,只有您能帮我了。”
宇文敬躲开她的眼神:“我能帮你什么?我都好多年没有出去了。”
嘉宁走到他面前:“宇文家的人总是能左右皇舅舅的心,尤其是您。”
宇文敬道:“要是皇上不希望你走,你留在京都也没什么问题,顶多不自由罢了。”
嘉宁不可置信,厉声道:“若是我再不离开,我就要和我娘一样死在你们宇文家人的手中了。”
宇文敬大惊:“不会的,不会的,他答应我的,他不会让你死的,所以我才甘心呆在这里……”
嘉宁冷声道:“不让我死?哼,但是他做的事是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下蛊迷我心智,让我交出心头血,让我在这如狗般刻意讨好宇文昊天,连个奴才都能在我的头上撒野,成天活得毫无尊严,任谁都能来欺负一下?这就是你说的呆在这也很好?”
宇文敬仿佛不能承受般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嘉宁来到书案前,继续冷声道:“不可能?我的家在东蜀,不在这。我娘一直不希望我在这,一直希望我能回到家乡,可是是你兄长一次又一次的算计,让我迷失在这。你这是在画谁?这是我娘?当初你与我娘的婚事如何你这个当事人真的不知?你们不仅杀了她,还下手来害我,而后你还在这装深情?谁稀罕!”
言罢便将画撕毁。
宇文敬呆坐着看无数碎片从眼前飘落,半晌,对嘉宁道:“当初的事是我的错,才铸就了这段悲剧。我日日夜夜都身在愧疚里煎熬,却又不得不苟且偷生。你说得对,若仅仅保住你的性命,而是你丧失了自我,这样又能怎样呢。你先走吧,我再想想。”
嘉宁见到目的达到,再看着那陷入愧疚绝望的男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当年的事很难界定谁对谁错,毕竟得到的只是安和悔婚。可是这样一看事情恐怕不仅仅是这样简单,否则那男人不可能这样绝望。再想不出什么,也只得出了院子。
“公主?”宝蝉见到嘉宁心情似是低落,便问道,“可是宇文敬不同意?”
嘉宁摇了摇头:“他会帮助我的,只是我心头不太舒服,让他又陷入往日痛苦之中。”
宝蝉想了想道:“当初奴婢也听母亲讲过那段往事,并不仅仅是长公主逃婚,其实一开始长公主是期待这场婚礼的,毕竟宇文敬芝兰玉树,是少有的君子。只不过订婚前夕,公主独自来找宇文敬,不知看到了什么,情绪失控,便逃婚了。想来定是有些事发生,才使得现在宇文敬如此愧疚吧。”
嘉宁想着记忆中长公主的样子,温柔中不失刚强,不像是毁约不重承诺的人。那日,她一定看到了违反她认知的事,否则不会在大婚时,都不理睬宇文敬了。
“自古多情空以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嘉宁叹道。
“公主,公主,”宝珍跑来,“楚无忧来了。”
嘉宁奇道:“今天什么日子,倒是碰上了冤家。”
“那公主要去看看么?”宝珍小心道。
嘉宁也想看看这个书中第一女配,便道:“她既然选择今天来,必定是专门来见我的,我怎么能避而不见呢?”
话音刚落,便见到楚无忧盈盈婷婷得走了过来,漫妙生姿,步步生莲。走进一看,好一个画中仙子,不愧是第一女配。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是来幸灾乐祸么?”声音也是酥酥麻麻的,只是语调不太让人舒服。
嘉宁瞥了一眼:“楚丞相难道就是这样教女的么?不知礼数。”
“礼数?请问公主何时知道礼数这两个字?”楚无忧不屑道,“我看到满院子跪着的奴才,不知那些奴才怎么了?现在快要入冬了,您不是一直在三郡王面前标榜着善良么?”
嘉宁冷哼道:“不敬本宫,这一条罪过如此罚都是轻的了。要不是念着你是个较弱的女子,现在你也应该跪在那素秋的院子里。”
“公主让我跪,难道公主不怕三郡王了?”
“三郡王,说得好听便是异姓王,说得难听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嘉宁冷冰冰地说,“楚姑娘要分清啊,本宫不想一样的名字在你身上显得这样蠢。”
楚无忧瞪眼:“你!”
嘉宁靠在她的耳边,悄声道:“你以为这诺大个宇文府,难道没有暗卫?宇文昊天那贱人看不到发生什么?”
楚无忧拉住嘉宁要撤退的动作,学着嘉宁在其耳边柔声道:“我当然知道,公主如今这个样子倒是有趣不少!”
随即拉开距离:“公主要走了么?不如带上我,我正好也要回去了。”
嘉宁含笑答应了。
宇文昊天在暗处冷眼旁观这一幕,暗卫影问道:“王爷,是否还需要跟?”
宇文昊天半天没回答,只是摩擦着手指,那是他的坏习惯,一旦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发生,就习惯做这种动作:“不需要了,这里的事父亲知道了么?”
“已经快马加鞭通知老王爷了。”
“本王从未想过那疯子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今日的事是否要告诉老王爷?”
宇文昊天斜眼瞟了一眼影:“你认为不告诉,他就不知道么?”
“那……”
“不要告诉了,有关竹雅阁所有事都不要告诉他了。”宇文昊天冷声道。
“是。”影恭敬答道,便身影一闪走了。
宇文昊天看着嘉宁消失的方向:“哼,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