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忧只哭得伤心,死死地抓住末忧的袖子,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天羽,声音愈发虚了:“天羽姐姐,他这是要将我身边的人都杀干净了才好呢!知道的只说他爱妹心切,不知道还不知要怎样编排呢!天羽姐姐!我真是不如现在就干干净净地死了,省了那些肮脏水泼到我身上来!”说着说着末忧又开始哀哀切切地哭起来。
天羽盯着末忧哭得泪痕斑斓的小脸,终于开口道:“公主殿下莫要多心,将病养着就是了。”说完扶着末忧好生躺在床上。
末忧只直直地盯着天羽蒙着面纱的脸,语气突然就冷了:“你们皆道他是最宠着我的,可是天羽姐姐,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末忧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是笑得娇艳:“我不得母后欢喜,我能有什么法子?除了样样依他,好歹赖活着。天羽姐姐,你知道对吗?”
天羽听着,伸手将末忧脸上凌乱的被眼泪打湿的细发别到耳后,又见末忧肿着一双杏仁眼一瞬不落地盯着自己,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多言。”
说完,又欲起身,衣袖却还是被末忧死死地抓在手中。天羽敛下眼,语气疏离:“公主,你该吃药了。”也不顾末忧脸色如何,直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又走到内殿口,对着外面一众宫人道:“将药端来。”
戚嬷嬷早就一旁待着了,一听到天羽来唤,立马就使人端了药上前来。
那宫人捧着药盘过来,到了床前,见着末忧别着脸,不肯喝。又不敢去劝,一时为难地望向天羽,天站在离床几米远的地方,敛眸束手,淡淡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那宫人急的眼睛都红了,只得小声朝着末忧道:“公主!您喝些药吧,您身子还弱着呢。”说的声音小,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就这般哀求了几道,末忧才转过脸来,吃了几口药。
天羽见末忧吃过药,长指在宽袖中来回摩擦着暖玉,罢,待得宫人出去了,这才抬眸看向躺在床上的末忧,见着她双颊开始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整双眼都还泡在泪水中,却不看天羽了,只怔怔地望着床前的层层叠叠的幔纱,脸上是天羽从未见过的茫然和黯然。
天羽心里轻叹,道:“我去唤人给你洗漱,你好好休息就是了。”说完,天羽便往外殿走去。就在她要踏出内殿时,天羽听见末忧几不可闻的声音,那声音那般嘶哑,天羽真是想不到总是那样娇娇柔柔的公主会用那般卑微难堪的声音说道。
“天羽,我也许要被嫁到北冥去了······”
天羽出了予华殿,戚嬷嬷使了几个宫女进去侍候后,也跟着出来了。
天羽转头看着戚嬷嬷,不言。
戚嬷嬷有些讪讪,行罢礼,才小心着道:“国师大人,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老奴现在也是不中用了,服侍公主吃药这事本是老奴分内之事,现在又劳烦国师大人了。”说着,又拈着衣袖拭罢泪。
深秋正好的阳光照在那高高的黄色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种不容直视的冰冷,天羽望着那,想起了仙岛上羽宫的白玉瓦,每次天羽一个人时。就会呆坐在高处的台阶处,看着日头将那白玉瓦片染成一片金黄,那种金黄有着太阳的温度。
天鸟喜温。
“国师大人?大人?”直得耳边传来戚嬷嬷的几声呼唤,天羽这才转过神来,终于将视线落到了戚嬷嬷身上。
戚嬷嬷更加不自在了,垮着肩,梳得整齐的髻在阳光下泛着光。
天羽道:“戚嬷嬷,你是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了?”
戚嬷嬷肩又慢慢挺起,应了:“是。”
天羽的裙摆被风扬起来,天羽伸出手仔细地整理好,才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既是公主身边长年服侍的,必是最深知公主性子了,那你说说今日公主的做法?”
戚嬷嬷听说要讲公主,眼睛里升起一抹不自知的光彩:“我们公主啊,长得极好,性子也是难寻的好脾气···”
“我听说今日皇上要赐死予华殿里的宫人们?”天羽打断了戚嬷嬷,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戚嬷嬷被打断,又闻得天羽莫名的发问一时反应不过来,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那是因着公主不肯吃药···”说道一半戚嬷嬷就顿住了,眼睛里满是惊讶,嘴唇蠕动了几番,似要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未说。
天羽这才点了点头,伸手出来:“你将此物替我还了公主。”
戚嬷嬷定睛一看,瞧见在天羽如玉皓白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小巧的乳白色天鸟玉佩。心里一惊,这玉她自是认得的,此玉就是她从公主手中接过又送到天羽手中的。
戚嬷嬷一脸不解地望着天羽,又有些着急:“大人这是何意?”
天羽垂下眸,淡淡地道:“公主大病初愈,应用得着这玉的,放我那,也是糟蹋了。”
戚嬷嬷恭敬接过,心里知道恐不是这么简单的,但也不过多问。
天羽将玉交出,也不再多留,转身便离开了。
戚嬷嬷捧着玉,直直进了予华内殿。末忧已洗漱罢,正闭了眼躺在床上,听到戚嬷嬷进来的声音,这才睁了眼。
见着是戚嬷嬷,末忧脸上又挂上一抹柔柔的笑容:“嬷嬷。”
戚嬷嬷几步上前来,连声哎哎地应下:“我的小祖宗,你折腾我们倒也罢了,这么折腾自己,可还想着嬷嬷心头痛?”
末忧只笑,苍白的脸上带了几丝歉意,正欲说些什么,却瞧见过来的戚嬷嬷捧了一件事物,话在嘴里一转:“嬷嬷,你手里拿了什么?”
戚嬷嬷笑着道:“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是先前皇上赐的那件天鸟暖玉罢,国师大人想着你近来身子不适,教我送还过来。”说着又将手中的暖玉放到末忧的床前:“这下,公主睡觉想来也要熟上几分了。”
末忧听得是天羽教人送还回来的天鸟暖玉,心里已是知道天羽的意思了,又想起这两年来,每遇自己失眠总是天羽悉心配了膳食,又彻夜伴着自己直至自己熟睡,一时心头泛疼,稍稍转脸便看见放在床头的暖玉,顿时怒起,一挥手就将那暖玉摔下床去,摔成了两半:“走就走了!还拿这些个死物来膈应我做甚么?真想我死了才好么?”说罢,又是一阵急咳。
戚嬷嬷已是被吓傻了,只慌忙去追摔成两瓣的暖玉,拾得了玉,又慌忙跪在地上,口嘴不停道:“公主!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公主息怒啊。”
末忧扶着床栏,艰难地半撑起身子,床前的帷幔无风自扬,跪在地上的戚嬷嬷看不见末忧的表情,只听的末忧似恨似悲的声音:“我还能没她就不成了?只不过一个国师!如不是我这身子,哪里还需将她菩萨似的供着!”
戚嬷嬷喏喏着,心里想着公主不该是这般的,但这个时头,哪容得她说话,于是竟是连劝也不敢劝了。
帷幔扬落之间,戚嬷嬷扫见了末忧一眼,立即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末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双唇又惨白地吓人,双眼含恨大瞪着,长发未束,但因长时间处于病患中,头发已不复以前那般光滑漂亮,显得枯黄杂乱。衬着她现在的表情,竟是显得十分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