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已经泛白,天羽解了法阵,也懒得洗漱,只和衣便躺床上休息去了。
天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仙岛,站在羽宫的最高处,看到仙岛祥云奔腾,齐齐的仙府神殿在阳光下散着金光,天羽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如此祥和。
巧鸢不知从何处跑来了,手提着一双大红色金线绣蝶镶珠鞋,边跑着边喊着:“宫主!宫主!您怎就到这来了。快穿上这鞋下去吧,百仙们都在下面等着呢!”她话音刚落,便到了天羽身边,捧着鞋就往天羽眼前送。
天羽笑着道:“巧鸢?我素来不爱着艳色的,你怎就将这么一双鞋给我了?不要不要,你快些拿开罢!”
巧鸢听了笑弯了腰:“我的宫主呦!你见着哪个新娘子穿着素色的鞋了?听我的罢,快快穿上,随我下去才好呢。”说罢又朝着天羽揶揄一笑:“莫要让新郎等急了。”
天羽不解,却看见巧鸢捧了鞋蹲下身去,欲为自己穿上这鞋。直到这时天羽才瞧见自己身上正着了一袭喜服,天羽瞧着这衣裳,笑了:“巧鸢,你是不是搞错了,怎把别人的喜服穿到我的身上了?快替我脱了。”
说着低头去看巧鸢,却看不见她人了。四周一下子就黑下来,天羽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上的喜服突然化作了一团火,团团将自己包围了。天羽吓得跳起来脚来,一边跳一边哭,就在天羽以为自己要被烧死了的时候,突然巫予婆婆出现了,她站在天羽的不远处,只背对着天羽,及脚踝的白发在黑暗中似发着光,她狠声地道:“天羽!天羽!你若敢再穿上喜衣嫁给凉墨,就陪我一起烧死罢!”说完,这才慢慢转过头,一张老得分不清性别的脸相出现在了天羽眼前。
天羽一下子便被吓醒了。
是玉暇在外面唤她,阳光都已经照进了窗子里,天羽只觉着后背都被汗水打湿,黏得身子极是不爽。又听得玉暇在外面唤得急,也来不及讲究,只问她道;“何事?”
玉暇在外面弯着身子道:“戚嬷嬷来了,公主醒了,闹着不肯吃药呢。急得嬷嬷没了法子才过来这里找您去劝劝。”
天羽皱了眉,掀开被子坐起来:“怎么回事?早晨是谁守殿的?“
帘子外的玉暇身子弯得更低了,声音也放轻了些:“听守殿的人说,是公主身边侍候的丫头,说皇上为公主急的将御花园湖里的荷花都除去了,公主听这话后就生气了,连皇上也不肯再见。”
天羽正将身上睡得发皱的衣裳解去,听到这里,手里一顿,良久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玉暇回道:“想来是我们出宫没多久的事。皇上已经下令将那丫头活活打死了,公主可能是知道什么,只说见不着那丫头就不吃药。现在皇上被太后唤了去,走时还下了死命令,说如果他再回来公主还没有吃药的话,就要赐死予华殿里的一大众奴才。听嬷嬷说予华殿已是乱成一片了。”
天羽也不再多问了,只道:“备水!我要洗浴!”
帘外的玉暇似愣住了,久久不见动作,只得天羽厉声又道:“磨叽什么!”
于是这才福了身,匆匆离开了。
天羽洗浴罢,又换了一身素色的及地长裙,外罩一件浅紫的祥云镂空轻纱,又戴了面纱,这才不急不缓地出去竹苑。一出竹苑,进宫的轿子已经备好,轿子旁边戚嬷嬷正焦急地来回踱着,见着天羽立即就迎了上来,正欲福身行礼,天羽瞧也未瞧,只直直地进了轿子,那戚嬷嬷也不敢耽误,赶忙跟上来,唤着轿子便往宫里去了。
天羽坐在轿子里,手里握了一块乳白色的天鸟暖玉,手指细细地摩擦着暖玉,嘴角挂起一抹讥讽地笑容。
这玉是天羽刚到祈国做国师时,末忧送来的,据说这玉甚是名贵,有安神定心之效,本是皇上心念公主眠浅,送与她助她安生入睡的。现在在天羽瞧来竟是讽刺万分了!
在心里千般想法,却在轿子停下来的那一瞬尽数收敛起来。轿子外面,戚嬷嬷的声音传进来:“国师大人,到了!”
天羽嗯了一声,低眼去瞧着手中的暖玉,手里的动作紧了又松。直得外面的戚嬷嬷又唤了一道,这才将手连着暖玉都缩进宽大的衣袖里,撩了帘子出来。面纱下的脸再无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心思来。
轿子是直接到了予华殿口才停的,天羽下了轿,隔着老远便瞧见予华外殿齐齐地跪着一大众宫人。天羽只直直地往内殿走,竟是连半分余光也未给那些跪在地上瑟瑟抖着的宫人们。
才一只脚踏进内殿,一只茶杯就朝着天羽飞了过来,又听得公主虚弱的声音:“滚出去!都滚出去!让我死了罢!”话似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急咳,这一咳便是咳得几是喘不过气去。天羽忙着几步到了床前,见着末忧正半闭了眼脸色苍白地半趴在床边,头发凌乱,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又受不住地咳嗽,天羽连忙上前去扶末忧,好歹将末忧翻过身子来。
末忧感觉到有人过来,睁开了眼,见到是天羽,眼泪顿时就簌簌地掉下来了,天羽过来扶时,倒也没有再挣扎,就着她的手臂喘匀了气息,才又嘶哑着声音道:“天羽姐姐,他打死了棋墨对吗?他是个恶鬼!我倒不如死了去!”说着又开始小声地哭起来了。
天羽不说话,只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末忧脸上的泪水。
“他总总这般,我年幼倒还好,现在大了,自己的事还自己做不得主?我活着也是替他活着了。”末忧拉住天羽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苍白的小脸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天羽瞧着这个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心里一阵疑惑,自己是怎么就觉得她与凉墨相同了呢?凉墨从来不在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有时天羽真的觉得凉墨不像个人,更像是一块冰,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可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娇小女子,她那么脆弱,那么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