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了御花园,天羽才停了脚。已是深秋了,天羽瞧见原本开着莲花的湖只留着几片无根的枯黄的荷叶,显得有些萧瑟。
身边的玉暇见了,小声地道:“自上回公主因执意要泛舟赏莲得了病,皇上盛怒,于是下了令,将这湖里的莲花都除了去”
天羽没说话了。
玉暇于是又道:“听说园子北边的蝴蝶兰开了不少,大人不如去那儿瞧瞧?”
天羽听了,愣了一下:“御花园里有蝴蝶兰?”
玉暇笑着道:“自是有的,只不过因着这蝴蝶兰乃仙祖最爱的花,再加上生得娇贵,难是养活,所以是不和别的花种一起。”
说罢,玉暇抬头看见天羽掩着面纱的脸在月光下似在发光,整个身子都有华晕环绕,素白的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扬着,整个人就像那要乘风而去的仙人,不禁心生敬拜之意,转而又想起别的事般,慌忙又低下头。
天羽看头上升得正空的皓月,沉吟了一会道:“夜还长,带我去瞧瞧吧。”
玉暇福身,先于天羽半步走在前头,带着天羽往繁花深处去了。
玉暇口中的仙祖就是凉墨了。天羽从未听说过凉墨喜欢什么花草,记得在素落山上的那段时间,天羽曾满山跑着摘了许多花草,从来不往自己的房间里带,只堆得凉墨房里到处都是。起先凉墨是忍着的,后来花香将那蜜蜂都引来了,整日嗡嗡鸣鸣,就差没再在凉墨的房间里筑个蜂窝了。凉墨后来被吵得不行,便将采花摘草忙得脚不沾地的某人捉了来,让她将这些个花花草草给移到她自己的房间。
天羽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回答,理直气壮:我就是讨厌这些花草的香味,熏得我直打喷嚏,才放你这里的,凉墨你不觉得这些花草很好看嘛?凉墨凉墨,我明天要和巧鸢去更远的地方采蝴蝶兰。到时候就不往你这放了,我听说那花生得娇艳好看,还没什么个恼人的味道,我多开心啊!”
凉墨当时就被天羽气得脸色发黑了,到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天羽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凉墨真是比自己还像个神仙:好似什么也不能让他生怒,好似什么也不能让他稍稍放在心上。
如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让天羽发现凉墨原来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天羽真的会一直以为自己爱的那个男人,那是一个如神坻的男子,他只是冷漠,只是性情冷淡。
玉暇带着天羽穿过朱栏白玉,绿树清溪,路过数十台榭方才到了地方。
是一个单独用竹篱隔出来的园子,月光下那园子显得幽深,迷影朦胧,倒有了一番不同于白日般的景致来。
玉暇引着天羽进了院子。天羽一眼望去便瞧见一丛丛在月光下开得繁盛的蝴蝶兰,许是夜晚的原因,那花开得格外妖娆,全没了白日那般的清新高雅。这花被精心侍候着,倒也长得放肆。不仅在将这块不小的院子挤得慢慢地,有几株甚至都爬上了一旁的竹篱上去了。
玉暇见天羽赏得开心了,又道:“这里头有种红心的蝴蝶兰,据说是有着永结同心的吉祥象征。太后倒是赏过别人几回,只是都是养不活的,想必是只有皇宫里才能养着出这般知意的花儿了。”
天羽轻轻挑了一下眉,便蹲了身子去仔细瞧那花的模样。只见一穗开得整齐的粉瓣红心的花,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愈显得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了。
天羽那次随着巧鸢并没有在素落山上寻着蝴蝶兰,巧鸢还好生懊恼了许久,只言上回她就是在素落山上见着了蝴蝶兰,怎就会突然没了。天羽倒不甚在意了,还没半天就彻底将那蝴蝶兰忘到脑后,又闹着巧鸢给她做些好吃的。
天羽上辈子总是这般,没心没肺,对很多东西总是瞧瞧就忘了,就只有对着凉墨,她不仅记在了脑子里,她还小心地将他放在了心头上。不失不忘。
蹲得有些累了,天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只突然的一瞬间,天羽感应到了灵珠前所未有的强烈灵气。
天羽不动声色得环顾四下,这才发现不同来。在院子的最深处有着一间青竹搭建的房子,天羽起初只以为是供侍养花草的宫人居住的,倒也没甚在意。现在聚神探去,竟是发现了灵气!
“那边有间竹屋,且去那休息一会。”天羽的脸在面纱下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玉暇一听,脸色顿时就变白了,语气有些颤抖,却故作平静般:“大人,可是累了?倒不如回竹苑去罢,您还用过晚膳。”
天羽在面纱下的脸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这玉暇许是因着太后的吩咐,向来对着自己是千依百顺的,却在今夜显得有些不同了。
且不说御花园里尚有那么多花,她却一反常态领着自己来看蝴蝶兰,就是现在的那副诚惶诚恐的面孔让天羽瞧着也是作假得很了。天羽盯着玉暇瞧,直把人瞧得真的打哆嗦了,这才慢悠悠地道:“玉暇,你瞧这。”说着手指抚过一朵开得灿烂的蓝色蝴蝶兰,动作轻柔爱怜。
“这花开得也太好看了些,竟是有点不分尊卑了!”说罢,天羽便缓缓收回了手。只见那花就在玉暇和天羽的眼皮子底下由盛开慢慢得枯萎,直至掉落地上,化尘不见了。
玉暇浑身抖着,直直得跪倒在地上。
天羽真是有些头疼,她本不欲与太后有什么冲突的,毕竟就是太后再放十个百个眼线于自己身边,也无碍天羽什么事。只是今天事关灵珠,也算是碍着天羽了,天羽这个人一向是:如与我无关,你就是将天捅了我也不管。如与我有关,你就是踩死了一只蚂蚁我也是要找你麻烦的。
用巫予婆婆的话来讲就是:有恩可以不报,但有仇是定要报的!
“那屋子里住的是何人?”天羽悠悠地开口问。
玉暇这下才直接言道:“里边住的是珩王爷。”
天羽仔细想了一下,宫中似乎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啊,竟然是王爷,怎天羽就从未见过,甚至连听人提起也未曾有过的。
玉暇见天羽良久不语,只以为她在怀疑自己,一时紧张抬头,急道:“这珩王爷向来是宫中禁忌,大人应是不知道他的。”
天羽似乎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一些什么,但仔细去想又什么也没了踪影。天羽有些囧,自己这个听过就忘的毛病怎就从上辈子还带到这辈子来了?
天羽示意玉暇继续说,玉暇稍是犹豫了半刻,却听得天羽一声冷哼,便立马又道:“珩王乃是先帝贤妃之子,只因生来克母,又爱招些妖魔鬼怪的来,所以很是不得先帝爱宠。只当今圣上仁厚,一直将他留在宫中,倒是没有按着惯例出宫建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