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战和坤望蹦到殷凤离跟前时,正看到她这个皇太后在写东西。
殷凤离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听到两个小子的动静,只开口道:“你们想看的二战风云录就放在案几上,茶点也备好了的,自己看去,看完了有不懂的,再来找哀家探讨。”
太子和世子喜不自胜,却也不敢大声喧哗打扰皇太后的思绪,蹑手蹑脚蹭到案头,各自取了纸张慢慢品味起来。
她写的东西不仅用词简单精练,更是配了插图,那两个小东西当然喜欢看。
她也有画猫和老鼠那样更适合孩子看的东西,可两个小家伙不太感兴趣,反而更喜欢征战类的故事,这求学,求学,先要求才能学,两个小家伙缠着要听战略故事,她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讲给他二人听,却歪打正着,让他们背熟了孙武子十三篇。
反正两个孩子以后都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早晚也要学这些韬略战法,现在不过提早了一些,能够让他们乐中求学,就算是弥补他们生在帝王家的悲哀罢。
她没想到的是,如宝真生了个儿子,而且皇帝还打孩子落地,就封为太子,三个月后,燕王妃也产下世子,两个孩子的字,还是她这个皇太后给起的,乾战和坤望之意,便是想要两个孩子不分彼此、守望相助,这天和地谁也离不开谁,希望他们能够兄友弟恭,虽然论起辈份,他们是叔侄。
如宝也母凭子贵,晋封为宝贵妃,这些年倒也安分守己,小心为人,只不过在太子教育上,太过严厉了。
说到孩子教育问题,燕王妃的严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能理解,夫君不在身边,就指着孩子过活的人,确实不容易,好在燕王妃常来宁寿宫,和她倒是谈得来,同是困在宫里的女人,倒是困出了些许姐妹情来。
这些年后*宫妃嫔的肚子仍旧没有半点儿动静,王皇后那边先开始还有些小动作,可几年打磨下来,皇帝有了自己的亲信,对于王家,也已经不在那般重视了,朝堂失势,王皇后在后*宫便也如履薄冰,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思害别人。
后*宫和谐,她也清闲,所以这些年她写了不少东西,包括她前一世的记忆,要问她为什么写这些东西,她只能说,如果不把记忆里的东西写下来,她怕再困个三五十年,自己会把什么都忘了,脑中只剩空白,这样的人生,岂不可悲。
趁她还记得时,都写下来罢。
这人生,有人说漫长,有人说短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计算,到她殷凤离这里,她只能说,她的人生总是遗憾。
前一世,是遇见爱却放弃了去爱,而这一世,是想爱却又不能爱,这人生怎就这般不如意呢。
而人还就偏偏贱得很,越是得不到的,求不来的,心里越是难耐。
所以,早些年起,她就开始抄起了佛经来,这里面不懂的,参不透的,便就让唐佑或是如珠出宫一趟,向报国寺的圆觉方丈求解惑。
好在,皇帝只下旨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却没有禁止其他人出入,这些年她足不出宫,倒也没闭塞耳目,潜心修学,倒是静心不少。
“皇祖母,乾战和坤望有疑问。”
殷凤离放下手中笔墨,望向弘时,景珑说这个孩子生来逢时,于是取了时这个字做名字,弘时聪慧,兼得景珑的冷沉持重,像个小大人。
“是什么疑问,说来听听。”对待孩子,殷凤离很是有耐心,她的宗旨是绝不敷衍他们。
“诺曼底登陆战,盟军胜在战略欺骗上,让邪恶轴心国的统帅对登陆时间、地点都做了错误判断,甚至在盟军登陆后还以为那是佯攻,最终导致德军将兵力调去西线而使得诺曼底兵力单薄而无法抵御盟军登陆。”
乾战还不到六岁,无人指点下对这场战役有这样的认识已经很不错了,而她殷凤离都是靠世界历史课本背来的。
听乾战讲到这里,她不禁点头称赞。
“盟军赢了,用的便是孙武子的兵者,诡道也!诡道便是欺诈之术,乃小人之举,英雄又岂能学这些小人兵法,皇祖母,这不是矛盾了吗?”
坤望点头附和道:“太皇祖母,我和乾战小叔擅用了诡道之术,太皇祖母刚刚还让唐麽麽教训了我们,在太皇祖母这里,也应该是不屑诡道之术的,那正义之士为什么还要用欺诈战术?”
殷凤离有些微讶,两个小东西,看书还真动脑子,这问题未免也深刻了些,她该怎么简单对他们说,才能让他们理解呢?
她想了良久,才回道:“战争的话,是没有道德或是正义可言的,统帅之责,就是要赢得战争,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因为战争如此罪恶,所以作为统治者,要尽量避免战祸的发生,但如果遭遇了战祸,那就速战速决,越快平定战乱,对于国家的损耗就越小,这个时候,诡道之术便就有用了,成王败寇,赢了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事关生死,便就百无禁忌了。”
殷凤离将两个孩子揽入怀里,心里甚是疼惜,他们若是生在现代,哪里需要学这些东西。
乾战和坤望哪里懂得生和死的概念,当然不会明白皇太后眼里的怜悯从何而来,等吃了点心甜了心脾,便什么都忘了,一股脑儿只想着怎么好玩解闷了。
殷凤离也想像他们那样天真无忧,可唐佑从外间带回的消息,尚京城内有许多去往西北办货的商铺车队,都是有去无回,而她想要的西域夜光杯正好也在订单中,当然也打了水漂。
一般只有发生战事,才会阻断通商,想来那西北方,甚是不妙,这朝廷怕是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大月氏灭亡后,西北只有一些散落的羌人,不成什么气候,要说隐患的话,殷凤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男生女相的家伙。
“皇祖母,我和坤望小子今天能不能留在宁寿宫里过夜,皇祖母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我们想见识一下。”弘时眨着眼睛,玄煜也一脸巴望着。
而殷凤离却断然拒绝道:“不行,今晚不行,改天吧。”
“为什么?”两个小子齐声叫唤。
“因为今晚十五月圆。”殷凤离僵硬地笑了笑,想起来今年新酿的葡萄酒,起身去了存放酒酿的偏殿。
乾战和坤望同时望了望天,这十五月圆会有什么大事吗?为什么每月这一天,皇祖母就会特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