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早已是遍地落英缤纷,但是凌霄峰上的桃花却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今天,韩为先走出院门的时候,才看到边上的桃树开始吐出了花苞,这让他颇为惊喜,心情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入门至今已过了两年多,韩为先的身材变得越发壮实,个头则是又拔高了三寸,当初的乡下纯朴少年郎已经变成了仙家翩翩佳公子。同学中的一些姑娘,看着他的眼神里倾慕之色越发浓重,甚至到了有些炽烈的地步。不过他对此却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算得上比较亲密的女同学也就辛西娅和师无邪这两人,而她们对韩为先的态度都是一如以往,两年来都没有什么改变。
韩为先饶有兴致地观赏了好久的桃花,然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暗叫了一声不好。虽然他拜了李道名为师,但是剑宗的课程他还是要上的。他本来出门得不算晚,但刚才浪费了太多时间,要走到讲堂已经是来不及了。
不过,虽然走是来不及了,但还好他有另外一个选择。
韩为先轻轻呼出一口气,身子一转,迈开脚步飞奔。他前进的方向不是下山的山道,而是在另一头的悬崖。
没过多久,他就站到了悬崖边。悬崖上立着一根粗壮的铁柱,铁柱上方系着一条有两寸粗细,由铁丝拧成的缆绳,向下斜插入雾气之中。此时天色尚早,悬崖外一片雾气朦胧,视力不能及远。不过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的韩为先自然清楚,这道悬崖下方百丈处就是万仞顶。
韩为先走到铁柱旁,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巧的铁盒。他将铁盒举到缆绳上方,把盒子上的缺口往缆绳中一套,再按动机括,将盒子牢牢地锁在缆绳之上,同时有两个绳套从盒中吐出。韩为先用双手分别抓住两个绳套,轻轻地拽了拽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快速地跑了几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一跃凌空,身子便在铁盒的牵引下迅速地沿着缆绳滑行。整个人在雾中穿梭,山风从自己的耳边呼啸而过——尽管韩为先已经尝试过许多次飞渡索了,却依然没有腻味这样的感觉。尽管这个正式名称是“飞轮”的铁盒有着调节速度的功能,但韩为先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每次都是以最高的速度从凌霄峰直降到万仞顶。
虽然每条飞渡索周围都布置了法阵,哪怕不慎摔落也不会受伤——不过会被困在半空中,如同被蜘蛛网困住的昆虫一般无法脱身,等到被人发现后才能得救——但新入门的弟子之中,能够完全抛弃恐惧全速飞渡的人也并不是很多。更重要的是,新入门的弟子大部分都住在万仞顶上,平时很少有用到飞渡索的机会,而韩为先却是几乎每天都要有那么一两次,这更是让他得到了同学们的敬佩。虽然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倒不如说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仅仅片刻,他就穿过了雾气,一个形似巨大门框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缆绳的另一头就悬吊在门框的上沿,只要在到达门框之前放开抓住绳套的手,就会冲进门后,在缓冲法阵的作用下平安着地。
不过,对于韩为先这样的老手来说,这样未免有些无趣了。
此时已经接近飞渡索的末段,虽然速度依然很快,但是角度却已经平缓了许多。韩为先双手发力,竟是直接翻身而起,踩在了飞轮之上。面对着眼前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黑色门框,他没有半点慌乱,而是看准时机,高高地向上跳起,从门框上方一跃而过。
在飞轮到达门框,卡在了上面的同时,韩为先在空中已经翻滚了三周,然后脚朝下踩到了缓冲法阵的缓冲区,下落速度迅速降低,最后轻轻地点在了地上。
刚刚落地,旁边就传来了一阵掌声。韩为先转头望去,只见郭咏槐正在笑着鼓掌。然后他开口称赞道:“这一手耍得真漂亮!韩师弟你现在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哪里哪里,熟能生巧罢了。”韩为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看了看周围:“今天开始是郭师兄你值守啊?怎么这么冷清?”
这条飞渡索的终点附近是一块不小的空地,因为离几个课堂都比较近,所以在上课之前,这里经常有不少人或是玩耍或是练剑,但此时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郭咏槐依然是满脸笑容,只不过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是啊,很冷清,我一个人呆着挺无聊的。所以呢,韩师弟你如果再和我聊一会儿,明天你就会被方圆堂打发来陪我一起值守,那我就不会寂寞啦。”
韩为先一听这话,慌忙收起飞轮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了郭咏槐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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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第一堂课是文教课,课堂就是当初拿来给入门弟子考文试的那个偏厅。在韩为先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一个同学——辛西娅正站在门边。
两年下来,辛西娅虽然没像韩为先那样疯长,但身子却也拔高了一些,出落得更加漂亮了。此时她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韩为先,让韩为先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辛西娅入门后没多久,就在孔慈的安排下进了方圆堂,从此主管这一届门生的风纪。最初大家都很怀疑,辛西娅这个看起来温柔随和的姑娘是否能做得来这样的差事,但很快就知道了厉害。别看辛西娅平时总是言笑晏晏,但是在风纪之事上却是铁面无私,让大家都叫苦不迭。就像现在,有课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来到门前,登记着每一个学生。哪怕你慢了那么一步,不好意思,打扫值守抄门规,总有一个适合你。
韩为先硬着头皮来到辛西娅面前,有些心虚地开口说道:“我没迟到吧?”
辛西娅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提起毛笔在书册上写了几笔,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所有学生里,你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呢,还有两分钟才上课,所以也不算迟到吧。”
韩为先被她的态度给吓得够呛,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放下心来,连忙冲进门去。辛西娅则是笑了笑,跟在他的身后,也走进了偏厅。
此时老师还没来,讲台上空无一人。虽然还有两分钟才上课,但一般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开始拿起课本预习了才对。但韩为先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大群人都围成了一个圈,像是在围观些什么。
韩为先也好奇地跑上去往里看。只见圆圈里坐着两个人,正是伏海涛和周散崎。此时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叠纸牌,中间的桌子上也铺着几张纸牌,有些纸片的上面画着人,有些画着异兽,有些画着山川奇景,不一而同。此时周散崎是一脸轻松,而伏海涛却是皱起眉头,手指捏着纸牌,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人面前都各自浮现着一幅虚像,周散崎面前的虚像是一个高大雄壮,手持长杖的秃头大汉,而伏海涛面前的虚像则是一个丰姿绰约,挥舞彩带的女修。
韩为先一看就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围观了——原来是这两人又玩起昆仑牌了啊。
说起这昆仑牌,可是和剑宗有着极大的渊源。既然叫昆仑牌,那自然和昆仑山脱不开关系。昆仑山是霁洲第一仙山,整条山脉绵延千里,在当初有不少修仙门派都扎根于其中。剑宗的开山祖师洪君彦最早便是拜入了昆仑山上一个小小的术修门派,据说是因为山上生活清苦而无聊,他有一天突发奇想,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牌戏。那便是在一堆纸牌上分别画上古往今来赫赫有名的修士,然后给每张牌都设计了攻守数值以及一些特别的能力,以此来进行对战。除了“修士”牌之外,还有可以制造地形效果的“洞天福地”牌,以及能够为修士牌提供加成的“武器法宝”牌,更有能够直接造成伤害与作用的“法术”牌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地组合起来,乐趣简直是无穷无尽。
这种牌被洪君彦命名为“昆仑牌”,很快便风靡于昆仑山上的所有修仙门派。不只是年轻弟子们玩得废寝忘食,钻研着各种组合方式,开发各种新奇的战术,就连那些几百岁的长老们都玩得不亦乐乎。据说,当时昆仑山上的人见了面打招呼都不说“你吃了吗?”,而是“来盘昆仑牌吧!”当时甚至有人哀叹昆仑牌起码让整个昆仑山的修炼速度下降了三成,其盛行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据说创造了昆仑牌的洪君彦自己却没有沉迷于其中,反而修为愈发精进。后来他遭逢变故,离开了原来的门派,生活颇为拮据。为此他找上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器修门派天工府,制造了一种新版的昆仑牌进行售卖。原来那些普通的纸牌,都被镌刻上了法阵。只要修士输入些许灵气进行激发,便能在空中映照出对应的虚像,显得更为生动。而且还不止如此……
此时,周散崎夹起一张牌,轻轻丢下:“法术牌:乾坤倒乱。”
只见周散崎和伏海涛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八卦盘的虚像,但随即变得扭曲起来,最后爆成了无数碎片。伏海涛面前的那个女修虚像前原本还有一片粼粼宝光,此时也随之消失不见。而周散崎面前的大汉虚像此时却是高高举起长杖,一跃而起后狠狠砸下,将女修的虚像击成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