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童惊叹道:“好酷。”
自觉浑身散了白光,尚未检明体内变化,贾姐拎鸡一般挚住哑童,一跃一丈高仍轻松自如。
贾姐指着一座矮山便要哑童前往。远看就能知道山势起伏不大,亦不险峻,只是一座平平无奇还把不过两三百米的矮山,山已经这么矮了,山上的树更不为多,且一眼望去能见山上一株参天大树也没有,连棵看来百年的树木也见不着,山顶光秃秃整块绿地,在山顶正中央种了一棵颇具规模的树,哑童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以为贾姐自顾说完也不给哑童开口,突然放手。只才一丈来高,哑童自然能安然翻身站定,哪怕再高个两丈也不在话下。都不过是一口气的事情。
贾姐率先落下,驻足细看,秀眸精光闪闪,既有爱的不舍又有望子成龙的寄托。
贾姐落定,哑童本该跟住才是。没想他还在半丈多高的半空站着筋斗,久持不落,哑童自是清楚乃身上白光作祟,早在翻了一圈后,换了口气,运气内察自身发觉并无大碍。心道贾姐并无阻拦,又道是在即出了差错,错在哪?错在白光,白光就是一道不受控的外力,只要自己稍用气劲加持全身就能破解,只是无需破解,因为发现,不止不受自己控制,还不受贾姐控制。本身也不会自主运动,这是贾姐给他的一个小玩意,一个减弱自身重力的小玩意,明白过来,哑童展开身段,侧身翻起试图以此稳住身形,却仍不由自主侧旋而下,反倒因侧翻引起升力,越翻越往上飘起,逗得贾姐扑哧一笑,紧接似是顺势而为的捧腹大笑,至于是否如此好笑,哑童倒不自,只是难为情俊脸一红,别开脸去。
贾姐笑到用手逝去眼角溢出的泪晶,哈着气说:“哈…哈!你求我我就告诉你诀窍。”
下一刻,贾姐不再笑了,哑童翻了一转,身子慢慢展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下,面带讶色的贾姐暗叹:利用体内气劲引导我加持的风劲,哑童…你果真是了不得…不用我说就知在放松状态下最容易掌握身体平衡,不然像平常人用力去掌控身体,只会用力过度会导致四肢僵硬,动作不协调,短短一刻就能适应并加以掌握运用,无师自通,应该说是厉害…还是可怕呢…!
旋即贾姐不知何故,双肩一塌,鼻中重呼一气,想极了早有所知,道尽寂寥。
哑童大惑不解去问,贾姐不做回答,只是说明这招名叫“空步风”后,弹离地面两寸高,掠空而行。动作轻如缎带绫罗横飞,哑童见她面若寒霜不敢多问,趋劲将白光聚至双足,才能紧跟其后,心下对贾姐实力亦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久两人就驶出十数里地,哑童早觉身上白光渐弱,脚下施劲愈著,此刻白光骤失,脚下踉跄一步,忙补碎步,幸而矮山离此不远,哑童不知此山来历,但从高度上已为其取名“矮山”,否则凭山顶模样该是叫“沧海一粟”的,但怕贾姐听了不悦,故以矮山称呼,哪怕人问道也可以换成爱山二字。
不知贾姐是否想到自己并非独行,抑或是有所预料,回头朝哑童望去,这次不像初次演练给哑童看,信手一转,气劲汇聚手中,又是一招以空步风的招数打在哑童身上,哑童顿时轻松不少,他见贾姐面色好转,说:“这招可真方便,是令气转化为风劲打在人身上吗?”
光是问话也极能体现哑童的聪明,他知贾姐的变化是在嘲笑时发生的,没预兆,自己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掌控自己,便猜到贾姐是自己想到了暗然神伤的事,压制极大的好奇,绝口不提,反谈起贾姐的气劲。
贾姐仍未从消极中走出,哪会想到他在顾忌自己这一层面,便答:“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别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到时间你自然会知道的。你现在只要知道这些招式名已经足够了。”
哑童见贾姐并不嫌弃与自己交流,反还提醒他,叫他面露喜色,追问道:“那有哪些招式啊?”
哑童喜言于色的追问就连贾姐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下说:“据我所知的就有名为‘如影随行’的追踪术,逃命术有‘玄遁五行门’,踏空而行的轻功‘鸟渡术’诸如此类的。”
籍由空步风加持,二人一路快行,在外人眼中二人似在逃命似的狂奔,但二人其实并美感觉,还能游刃有余地做其他事情,贾姐一边行一边给他讲了许多当世流传的故事,经过哑童总结,讲的全是当世神兵神器的现世便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谁都无法避免,并警戒哑童道。
“神兵只有落到实力相称…不,是落于统领一方的霸主手上才会迎来安宁。”
哑童听出贾姐言外之意,他不是个该有神兵的人。更明白贾姐是要教他一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至于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例如她希望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不要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这方面,哑童不敢去想,因为他察觉到贾姐语气逐渐强硬,絮絮叨叨的话里不停重复灌输相同的话,好像在暗示、主导自己的意志,所以他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听不去问。少年期的叛逆青春在作祟,早生不耐烦听教,贾姐看出他不愿听她唠叨,便说了些江湖规矩。说完便不再说话,两人都明白这是两人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交谈,可虽然明明是最后一次,脑里闪过无数的话题,但却说不出口,静静地走完这段路,到达山顶,顶上仅留一株榕树长在正中央,满地漫不过踝的花草献予山中生灵。
榕树远看像一顶大伞开在绿林池中。
贾姐看着榕树出神,说着一些哑童不明所以的话:“我出生在一个偏僻、不食人间烟火的村落里,在那里有一个人人都信奉的传闻。如果人们为一棵无名树取下思念人的名字,思念足够强,那思念就将成为树的宿主,在树里会诞生一具你所思念的人的灵魂作为寄托。”
贾姐继续说:“十一年前,我在这里中下这棵树,当时这里是座荒山,生机灭绝,我认定这棵树苗也会死在这。所以我当时立下誓,如果这棵树能存活下来,我就相信我儿子没死,还好好活在世上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
哑童偷偷瞥了贾姐一眼,她脸上留下两行泪痕。贾姐还在说:“你看,在被遗弃之后,自生自灭的时间里,没有了人的干预,他活到现在甚至比我们更好,还在继续茁壮成长,当时我给他取名‘回家’。”
“你儿子叫什么?长什么样?我到外面有空帮你找找。”
贾姐强忍伤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似乎连天都感受到一位来自妈妈失去儿子的痛苦,大风忽作,四面八方的风向两人席卷吹来。形成气流涌向贾姐上方,在空中流动扩展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轮廓,如大鸟般蠕动,当两侧煽动时,轮廓便清晰许多,一只蓝眼碧雕油然而立。
蓝眼碧雕停在贾姐身后,贾姐说:“铜铃,这是他的名字。”
童凌…
听着贾姐的话,哑童想起很久以前,在半睡半醒间听到的话。
——“小婉,你看这小孩像不像我儿子童凌?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是他这个年纪了吧。”
一双起了茧子的粗手轻轻的、怯怯的、颤颤的触及哑童了脸庞,抚摸他的脸,生怕将他弄坏。
——“可是贾姐,你儿子失踪都一年多了,他不会是你儿子的,只不过年纪相近罢了。”
静了一会儿,才又有了声音。
——“年纪…吗…”声音很轻很静,很寂寞。
又好一会,好似踌躇的轻微声响起,紧接才有贾姐的声音说:“你在干嘛?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再那吞吞吐吐的。”
——“那我说了,贾姐,你再生一个吧!我给孩子作干妈!”
——“你、你什么意思?!我有儿子!!”
——“可,童凌他不是……”
——“他只是没找到回家的路!他会回来的!他知道妈妈不会抛弃他,他知道对于妈妈而言没人能代替他!”声音坚决说完,当下说,“好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脚步声在渐渐远离,其中一双脚步又靠近回来,伏下身子,女人甜甜的体香从鼻尖滑过,脸上的热气已经哈到哑童脸上,“你只是长得像而已。噗(亲)!”
随后声音渐行渐远。
“童凌…既然你相信赋予树名字,便能令其拥有灵魂,那这只鸟也一样吧。它叫什么?”哑童从沉思醒来问。
贾姐睁大了眼珠没想到哑童会这么问,看着哑童,解释道:“我说的就是他的名字,有色铜,风吹铃。铜铃。”
铜铃…?!
哑童不知贾姐有无听过这么一个故事,传言铜铃是引渡人的法器,每次铃声响,尚且因为失踪、拐卖、战乱而家破人亡死去的孤魂野鬼,如果游历在人间,听到铃声便会尾随铃声跟去,进入轮回。这不是相见,而是再也不见的法器。
贾姐轻呼一口湛蓝可见的气息汇入鸟中,大鸟登时倘若活了过来,振翅弹起,仰首嗥鸣。冲天直入云霄,回落时,身子打旋变小,直至在下落途中便成了一颗蓝珠,但却能清楚看见里面的蓝眼碧雕。
哑童刚想问,贾姐以气控珠,手掌一旋相对,珠子射入哑童刚开的嘴中,突如其来的撞入喉咙,呛得他咳了一声。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
十分钟后,两人还在这呆着谁也不先开口,哑童率先打破沉默说:“那没事我先走了。”
贾姐还是没有反应,哑童转身离开。
“哑童!”
贾姐考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哑童望着贾姐哀求的神情,楚楚可怜,少年的哑童未能理解贾姐内心情感压力,只是想起婉姐与贾姐曾经说的话。
——“贾姐,你再生一个吧。我…”
——“…我有儿子!!”
——“…没人能代替…没人能够代替他!”
呼呼~~
风声大作,哑童说时风声簌簌刮过,虽然如此,但贾姐不可能没有听到。否则眼泪不会再度落下,即使如此她胸口却是淌过暖流,热能融冰。
——“我会找到童凌,带他回家!”
贾姐让哑童等多一时再走也不迟,贾姐闲聊说了这个世界不少地方俗事,还有这个地方是能透过重峦叠嶂的山峦之间刚好看到陋室寡居的家,再由另一座山峦之间间隙能看到陋室寡居山腰上的一块块灵田。最后还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秘密,即便如此哑童还是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哑童离开了,只留贾姐一人还在原地、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