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十几里地才到了凤和村,尚有时余才有马车到来,虽然他跟贾姐都浪费太多时间在沉默上,但总算还是有收获的,便趁机看看包袱。包袱里是一件衣裳与四本并排放的口袋书《狂祖游》。
哑童记得贾姐是见不得他读此书,从没想过她会送书。哑童并非爱看此书,所以到现在都不曾看完自己的三本。或许这就是年轻吧,不是因为想做或不想做,纯粹是因为反对而反对,大概这就是早来的叛逆吧。
哑童扫了书一眼,便将目光锁定在衣裳上,毕竟这是贾姐亲手做的衣服,准备给儿子童凌的衣服。
衣服扮相穷酸,经过多次缝缝补补,青一块、红一块,三四种颜色全都堆在一块,实在看不出有何贵重。
但毕竟来自不对自身实力显山露水的贾姐所赠,即使感受不到丁点力量也令他不敢小觑。
哑童躲进一条小巷中,聚起气劲,一拳轰去,拳劲势成,可衣衫丝毫不起变化,惊得他猛地收手,可拳收势不止,拳势携气劲打得衣服“猎猎”作响。不禁大胆猜想这该不会是刀枪不入的难伤之物吧?果断掷出一把顺路从窗口牵来的小刀,刀子意料地刺穿衣袖处。哑童倍感不解,这对贾姐而言可是意义非凡的一件衣衫,莫非…
哑童火石引火点着可怜的衣袖,火焰遇上纺锤制衣,蹭蹭窜上,哑童见火势见长袖子眨眼间参毁过半,仍不见衣衫有作任何反应,心念不妙,不顾炙热燃烧的火焰,用手攥紧衣肩朝下捋去,扯断烧着的衣袖甩在地面。他如今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这件衣服半点作用没有。
但其中包含的属于贾姐对童凌思念的情感,哑童是不能体会了。
哑童望着少了半条袖子的“童凌号”(临时取的名字),心里念着:这下惨了!
发下苦誓,决不能让贾姐知道。
十年前——
寒风吹,北风刮。一名不过五的男童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破鞋,他累到不能再动了,只得倚靠在一株大树身后,衣衫褴褛罩上一块披风遮挡风寒,脏乱不堪的脸上那双异常冷漠、冷过风寒的灰眸里散出无畏生死的气息。
无畏?是无谓才对。
他非常困倦,困得一闭上眼就再也不想睁开。
直到他合上几日都未合上已经不能用布满血丝这么轻松的词汇来形容的惨败、愤怒、冻紫的双眼,浮肿的眼袋僵硬得不能松弛,蜷缩身子环抱双腿直至全身僵硬地侧翻倒地,他的眼睛都不曾睁开。
幸运的是,上天还没有将他彻底抛弃,在倒地后的一个时辰里,一户路过的人家发现了他。可是那户人家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不也想做好人更没有能力能够让家人过得更好的同时赡养男童。他们没实力也没权利去选择做个好人,在当时还并不是安全的世界,即使要做个好人,也要有一定的实力。只是将男童送到几里开外的唯一一所孤儿院,“陋室寡居”(当时在陋室寡居连院子都还没有建成)。离开前,其中的妇女将大衣披在男童身上。
当陋室寡居的人将门打开时,有两人发现了男童。
其中一名女人恶狠狠骂道:“又是谁呀!那个自作主张的王八蛋送来的啊!要发善心带自己家去呀!”
一张长脸、消瘦身材与脸庞,与她刁钻刻薄的语气十分相配,丝丝刺耳。
在她一旁的另一位女人,对这早是司空见惯了,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慰藉道:“好了贾姐,现在怎么说也没用了,人已经倒在门口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还是先送进去再说吧。”
“小婉啊小婉!你是不懂还是傻啊!这里的老家伙们做这样的事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之前被抓到,干脆撂下孩子就跑,实在太过分了!”贾姐说,“下次一定要找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先把他带到我房间吧,我房里暖一些,我房间还有些衣服给他换上……不过还是先泡点温水帮他暖暖身子。”
……
婉姐早抱起了男童跟随贾姐走向屋中……
他就是现在的哑童。
回忆过后,车也到了——两匹厚足马拉的马车。
*厚足马:腿短个矮,腿粗脚大身子硬,一般多为暗红色,马掌厚大,较常见马种更为耐热与耐重,耐性强于一般马种。
马车朴素非常,连独座都没有,座位就是对立的连在木车上的长木椅。哑童跟着几人上了车。
陋室寡居——
“院长。”贾姐又回到了陋室的家,“笃”一声敲门,径直开了院长房门。
院长伏案工作。
院长提头说:“晴?跟你说了多少遍,进门之前要先敲门。”
“我敲了。”
“可没经过我同意就进来,那跟没敲有什么区别。”
贾姐说完往院长桌上瞅去,丝毫不听院长的控告,院长桌上一张张画像,全都被打上了红叉。其中几位赫然就是被哑童抹杀的家伙。贾姐扫完桌面,院子说了一句又说:“跟人说话别转移视线啊!”
不过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的生活还是落得如此窘迫,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院长不收那些钱。以前他吃这顿饭,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吃杀人这顿饭了。也不想让陋室的人碰这一行。
所以他是矛盾的,或者该说人都是矛盾的比较合适吧。只是在一般情况下都会被隐藏起来,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人类这不被显现出来的隐性特征便会凸显出来。
“我还是认为你当初教他杀手的技术是个错误!”贾姐打抱不平说,“我当初就应该要坚持反对才对的,不然他早就炼气四层了。”
“或许吧。”、“一定是!”贾姐一口咬定。
“好吧好吧。”院长无奈举手投降,“我也没想到我的技术能重见天日,我以前也说好了准备好一辈子不让这些技术重见天日。可是、他的资质真的是太适合了,他的才能也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一个,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将我所会的教给他。”见贾姐一脸不悦,立马又说,“别这样看我,我可没害他,我教他的都是些简单又非常重要和实用的东西。”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倒有一点出乎我的意见,他比我想象中的还适合干这行,搞不好他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其实我最近也很苦恼,当初教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呜…”贾姐怒瞪院长,她不乐意也不喜欢最后第二句,院长也看出不对劲,登时改口。
“对不起啊,我说错了,不过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如果他不止是成为修者这么简单,那即使我不教他自己也会在日后掌握的。”
“一定的。”院长看向窗外坚信道。
云川城到了——
车上,有人有说有笑毫不顾忌旁人,有人对城里那些玩意指指点点的议论。也有人像哑童这般扭头看向遥远得不知多远的边际线上,连绵不绝的瓦尔登山脉挡住了后面的世界。哑童心中感慨。
那里就是无法地带……
*无法地带:数百年前(大概为五百年至四百年前)开始有小偷小摸的罪犯入驻瓦尔登山,起初无人留意,而后随着越来越多世界各地的重型罪犯、杀人者、无处可去者入驻。当要清除山脉人口,才发现山上积聚的势力已经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清除的角色了。山上的人们也再满足于瓦尔登山而不停扩大领地。最近一次发生在十一年前,袭击了贾姐所在小镇,无数人流离失所。童凌亦是在那场袭击中失踪。
哑童对那并没有任何感觉,战争就是这样总会有人牺牲。又有谁能确定时间、地点、对象?
只是正巧那个小镇就处在他们的需求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