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牢房回来至今,宋小仙整日除了审阅卷宗,之外的时间就只是与林远山喝茶闲谈,还不时的诵读几首前人诗句,竟然也引来林远山的倾心,而换的他的一手好字。
书房之中,林远山轻吟道:“**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好诗,好诗。前次在刑部审阅宋大人送来的案件,似乎有个案子就是根据那红杏得来感想破的案子吧。”
宋小仙淡淡一笑,想起枯井抛尸的那个案子,心中也不由有几分哀伤。若是没有那贪财的里正,怕余言也能与翠娘厮守终生,岂会有这么一朝。
“大人若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将此诗全文诵出,您来……。”
未等宋小仙说完话,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开。紫诺恭敬的走进房间,她向着林远山行了一礼,接对宋小仙道:“周副将求见。”
林远山一怔,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小仙,接着不慌不忙的将杯中茶水饮尽。
宋小仙则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周副将的身份,自从昨日他要求去见林锋至今,他便猜到对方要来,只是自己当不当见?
“让他进来把。”
紫诺微微凝眉,轻声询问道:“先生,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林将军涉嫌的是叛国……。”
“你不当讲。”宋小仙一口打断紫诺的话语,他知道紫诺要说什么,无非是林锋涉嫌叛国,让自己最好不要沾染上这件事,满朝文武都拒绝这案子,自己若是接了自然会立刻树敌无数。
然而又能如何?林锋之案出在自己的管辖之地,理应自己去查。
由于此案兹事体大,陛下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故而不敢让自己去查。李晋中则更多的是不想让自己陷入这般的大案,故而也不举荐。
只是自己能退却吗?这几日思前想后,宋小仙总算想明白,自己既然拿了那卷白纱,那么就有为冤狱平冤昭雪的职责,这乃是宋慈的处世之道,大概也是留下此书之人的处世之道。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自己不但拥有《洗冤集录》这样的奇书,也有着前世更加先进的科学知识以及思想,这些都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
“能力越大,那么责任就越大。”宋小仙心沉了沉声,道:“男儿生来当顶天立地,岂能畏惧责任,岂敢畏惧责任?”
被宋小仙那般回击的紫诺,脸色顿时微红,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宋小仙很陌生,不在是那年偷刘婶家的玉米,砸狗子家大狼狗的宋小仙了。
而今的宋小仙是一个棱角分明,且为人极其正直之人,又十分固执。从宋家族到平安县,在到如今的青阳县,那种性格愈发的凸显。
“哥哥这样的性格,怕未来的官途堪忧呀。”
宋小仙自然不知道紫诺的叹息,也更加不知道自己有了什么变化。其实这种变化实在是很难察觉,因为实在是太过缓慢。
从宋小仙打算翻开那卷白纱至今,他正在一点点的蜕变。从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到现在行事干练,却也不失一份刚毅的性格。
房间之中一阵沉默,林远山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忽然的变化,依旧品着茶水,望着身后墙壁上的诗文。许久之后,他在轻叹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
宋小仙似有会意,深深叹息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少顷。
一名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走进房间,他瓮声瓮气的向着林远山与宋小仙一抱拳道:“见过二位大人。”
宋小仙一怔,这周副将若是论起官位,要比自己高出许多,此时却这般姿态,不由忙回礼道:“见过周将军。”
周副将忙近身搀扶起宋小仙,忙道:“不敢,宋大人。在下是个粗人,也不拐弯抹角。我家将军是被人冤枉的,您一定要救他呀。”
话语一落,还未等宋小仙回答,周副将竟然跪在了他身旁。
宋小仙微怔,忙将他扶起,道:“我大宋军人,当只跪天子,跪父母。区区宋某,怎值得周将军行此大礼。林将军之事,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可是……。”周副将欲言又止,他狠狠的叹息道:“我家将军就是嘴里不饶人,之前对先生不恭敬之处,在下替他受过。”
宋小仙凝眉看了一眼这名汉子,不由的一笑,道:“将有过,卒不谏,卒之罪,卒谏之,将不改,卒替将改之?”
周副将一愣,他自小便在杀场,未尝读书,故而不太明白宋小仙这句文里文气的话,只是以为宋小仙要声讨林锋的过失,脸色顿时大变。
他猛的从身后抽出一把刀,那刀全身乌黑,却不失去一份坚韧。宋小仙相信,这一刀下去,即便是院子内的那颗梧桐树也会被斩断。
“周副将你要如何?”
一旁林远山面色顿时震怒,他大喝道:“宋大人这句话是在讲你现在的举动,是在为自家将军请罪,何来斥责你家将军的过失?”
周副将看了一眼林远山,苦涩道:“在下绝无冒犯之意,此刀跟随将军征战杀场二十余载,至今也杀敌无数,便是进宫面圣也无需卸下。将军视其为致宝,便是千金也不换。”
宋小仙自然也认识此刀,当日在烟雨天前,他也接触过此刀。对于此倒,也有所耳闻。据说是林锋的家传之物,林锋长拿来炫耀。
他疑惑的望着周副将,不知所以然。
周副将对着宋小仙沉声道:“将军让在下今日来此,就是来让在下赠刀的。将军说,自己不配拥有此刀,当交由宋大人保管。”
“胡闹。”宋小仙微有怒意,这刀自己岂能接?他连声回绝道:“此乃林将军致爱之物,宋某不足以收留,快些拿回去。林将军的案子,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话语一落,宋小仙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林锋这是彻底想明白了,赠刀便是送出了高傲。
“等等。”宋小仙声音逐渐平和下来,他又道:“刀留下吧。”
一旁紫诺听得宋小仙这般一说,顿时急道:“哥哥,这刀……。”
宋小仙摆了摆手,沉声道:“随我去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