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贵客里面请。”福襄客栈的锦娘见了门外一行人,亲自迎出来,脸上喜不胜收。店里的小二哥也很是殷勤,忙着过来帮他们拿行李。
华四公子走在最前,在锦娘放软了身子贴过来时微微皱眉,但也只一瞬间,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随后不着痕迹地避开。
九儿本与他并肩而走,此时放慢了步子,走在一行人之后。
她眸子灵动,似有若无地打量客栈的陈设,目光在屋里每个人身上扫过,近处的客人,来回穿梭的小二哥,端着茶壶的小丫头,柜台后有些书生模样的老板,再到眼前眉飞色舞,正为他们准备房间的老板娘。
玘瑶此时下了轿,由贴身的丫鬟搀扶着进门,今日风大,进来时正刮了穿堂风,她的面纱在一瞬间被风撩起,九儿回头见了,走过去,细心帮她整理。
可就是那白纱轻扬的一瞬间,不少人看过去,那一眼的入目惊艳,使得满堂俱寂,移不开视线。这姑娘实在美,忒美,眉如柳,眸若星,桃腮带笑,肤若凝脂,艳色多一分嫌妖冶,少一分则寡淡,真真是恰到好处。若是享誉天下第一美人的玘瑶公主也在此,两人恐怕也要好好比比。
客人们自然不知道他们口中之人就在此处,就在眼前。九儿挽了玘瑶上楼,经过华四公子身边时,被他拉住。
她回头,他只轻拉了她的衣袖,即刻收手,眉眼温润,神色自若。
“东西收拾好了便下楼,”他说,“随我出门一趟。”
……
另一边,夏侯律在原地站了片刻,鬼使神差地转了方向,也走向对面。
此间客栈里的老板娘眼见到手的生意又飞了,急得直咬牙,又想起对面锦娘那副狐媚样子,更是怒气冲心。
锦娘此时猛地打了个喷嚏,估摸着是有些着凉,却也顾不上,整个人乐开了花,不知自己烧了什么高香,屋里竟住进一尊又一尊大佛。
……
华四公子说的出门办事,原来不是什么正经事,而是领着九儿,左拐右拐进了家茶庄。
“来这里做什么?”九儿跟在后面,连夜赶路的疲乏涌来,神色倦倦。
“购置些京城特有的新茶。”他云淡风轻地答。说完,便走向迎上来的茶庄老板,仔细询问起种类品名。
九儿在一旁无语问苍天,华仙人爱茶,果真已然成痴。
华国有两样最为有名的特产,其一是华四公子所泡的君山银针,因百姓争相模仿,调制方法传入万家。而这其二,不是别的,就是那泡茶的人。
华四公子的芳名是早就远扬了的,他爱茶道,也爱一切极尽风雅之事,琴箫棋剑,诗画文章,皆不在话下。又因生得一副好皮囊,为人谦和洒脱,温润不争,得了不少世间谬赞。
与之相对,洛九姑娘在华国也是颇有些声名的,只是她这名气来得就不那么风雅了,因常女扮男装出入烟柳之地,喝酒厮混,她与各个窑子的老鸨混得极熟,每次她去,老鸨们一口一个洛公子叫得能让人酥了骨头,她颇为受用。
她此刻抱着臂看他,他的视线集中在眼前的茶叶上,专注认真,侧脸清瘦。
若此时还是九儿初到华国那会儿,一定也觉得四公子其人真是清新脱俗,气度如仙,可如今三年已过,再看之时,方知不止美人如蛇蝎,极好看的男子,若是有意将心思藏得深,才真真是乍看纯良,祸害无数。
她在一旁暗诽他,他自然不知,她站了片刻,愈发等得无聊。
“小女子又不懂茶,四公子领我来做什么?”,她边说边懒散地活动着脖子肩膀。
他回过头,笑意清浅,将手里用纸包着的两包茶叶递与她。
“看看是哪一种?”
她不解,接过细看,才发现这两包不是一般的茶,而是可入药的白芷,大概是两种不同的品类,其中一种,正是她常日里服药的药引。
“见你这几日旧疾有些发了,虽不紧急,也该备着些。”他缓缓道。
这话倒是着实让她有几分惊讶,这些日子连夜赶路,是有些疲累,但她也只是偶尔轻咳一两声,况且她从未说过自己服药的方子,他如何知道。
他眉眼依旧柔和,她歪了脑袋看他。
“怎么?”他对上她探究的视线。
“四公子最近突然对我这么好,让我很不适应。”
他轻笑一声,“我从前对你不好吗?”
她这次顿了一下,没立即回答。
也不知是他记性太差,还是她太记仇。只需合作,无需情分,她依稀记得他说这话时漠然而立的侧影,那身影很模糊了,大概是三年前的。他以前待她,自然是不如眼下急着用她时好的,但非要叫她说出来,岂不让他没面子?
“好好好,”她如此答,“小的都记着呢,必定好好办事,不负四公子大恩。”
抽科打诨地说了一遭,说完,九儿打着哈欠往外走,心思似乎已不在这里。
她诚然是没心没肺惯了,身后之人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方才收回视线,微微叹口气,意味不明。